自己的性命是司马昱放弃了什么,不得而知。
唉,会知道的,应该会有人来告诉他这一切的。
闭上眼睛,陈谦剧烈地咳嗽起来,左胸口那一处伤口,被庾爰之用手深深地戳进去了,感觉抵达了胸骨,应该伤及肺脏了。
我应该是家里的大树,保护伞才对,现在沦落为被家人们费尽千辛万苦才保全了性命,这就是穿越?网文看了也不少,人家都是大杀四方,逢凶化吉,各种神器……是不是我智商不够?
从史书上看,这东晋波澜不惊,有些事几笔带过,现在看起来里面惊涛骇浪,暗流涌动。
只凭一腔热血,武艺高强,力能举鼎就能救民于水火,驱除四胡,一统华夏,没有那么简单,唉……一时间心乱如麻。
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做棋子了,哪怕自己创立了不世之功,稍有不慎就会堕入万劫不复。
不,不是稍有不慎,是战战兢兢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舍弃了,像一条狗被扔进了诏狱,然后再像一条死狗被扔进长江。
像毛宝那样,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籍籍无名,即便苟活,也是隐姓埋名,忍辱偷生。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曹操,扬天大呼:“宁教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
忽而桓温又来了,他紫目圆睁冷笑道:“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
最后来了司马懿,手抚长髯淡淡地道:“绝不掉入别人给我准备好的选项里。”
不知不觉中,又沉沉睡了过去。
“温玉贤侄、温玉贤侄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正半躺在床上和司马熙雯说话的陈谦一听就知,是谢尚到了,心中暗笑道,过了三天就有人来跟我说明情况了。
果然,谢尚带着初暖乍寒的春意一阵风似的从门外走进来。
司马熙雯白了谢尚一眼,也不吭声,从陈谦床前站起,闪在了一边。
谢尚眉头微蹙,漂亮的丹凤眼中充满关切地疾步走到陈谦床前,嘴唇哆嗦着道:“怎么样?温玉贤侄,好些了吗?”
陈谦忙要起身,被谢尚扶住肩头,“贤侄啊,躺着就好,躺着就好,你受苦了。”
说着,谢尚凤目中有些水意荡漾。
“我没事儿,叔父,身体底子好,已无大碍,再过两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陈谦细目含笑,一只眼虽已消肿,但一条鞭痕清晰可见。
“贤侄啊,你知道,我忝居宰辅,实在是……”谢尚坐在床边,欲言又止。
陈谦忙道:“叔父,侄儿理解,遇到这种事儿,您和会稽王殿下都不好过问和插手的。”
“哼……”司马熙雯远远站在后面冷笑了一声。
谢尚装作未听见,脸色一肃,义正严词地继续道:“贤侄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经常跟会稽王殿下还有同僚说,贤侄德厚流光、暗室不欺,定不会做出此等事来,果然,谣言得以戳破,还贤侄已清白了。”
“这也得感谢叔父,亲自请得重病在身的孔严大人来接的我,要不然,我还得挨一顿毒打,哈哈……”陈谦憨笑着感激道。
“唉,这点小事儿不足道也,那早熙雯刚从会稽王府走,”说着,谢尚转头看了看司马熙雯,司马熙雯气呼呼地一扭身,给了谢尚一个后背。
“咳咳,”谢尚尴尬地咳了两声接着道:“会稽王就让我过去商议此事,我立刻就想到了孔严,如果等上朝再议,再请圣旨,一上午就过去喽。”
陈谦欠了欠身子道:“感谢叔父大人。”
谢尚摆摆手道:“刚散朝,我就过来了,跟你讲讲今天朝议的事儿。”
“哦,熙雯,快给叔父倒茶啊。”
司马熙雯不情愿地倒了一盏茶,也不端过来,就放在桌几上。
“哎哎,不麻烦了,今天朝会,陛下下诏了,廷尉正王劭命廷尉左监校尉拿人和审人也是分内之事,念在多年任内勤勉,着革职;廷尉府奏谳掾平束,私自滥用酷刑于大臣,罪无可恕,着弃市;奸商卢某伙通他人,造谣生事,诬陷诽谤大臣及太后,判腰斩。”
陈谦心中暗忖道,位高权重的郗昙和桓温二弟桓云是无法撼动的。
“哦,吾皇圣命,万岁万万岁。”陈谦表情激动地扬天道。
司马熙雯在旁没好气地脆声道:“还有个庾爰之呢?”
“哦,对了,我还忘说了,贤侄出狱后第二日,庾爰之就在狱中自尽了。”谢尚平静地道,似乎小事儿一桩,她若不提醒就忘了。
“啊?”陈谦和司马熙雯一起惊讶地叫了出来。
陈谦惊讶的是在守备森严的诏狱里,怎么会自尽呢?司马熙雯是感到非常意外,庾爰之也算是世家子弟,勋臣之后,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那日,孔严去诏狱,不是当即吩咐人将平束和庾爰之各自关押起来,等待讯问嘛,因事出突然,觉得他二人身上不会有东西,结果,庾爰之服了鸠毒……”谢尚一五一十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