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环顾左右,大声喊道:“谁去打第一战,挫羌贼之锐气?”
这个气字还未落地,桓石虔挥大刀已经拍马冲了出去。
姚襄身侧一员羌军大将,身材壮实,胖脸浓髯,目露凶光,不待姚襄说话,也是催马手持一根胳膊粗细的铜棍迎了上去。
二人战马疾驰,瞬间在战场上相遇,借着战马的速度,刀棍并举,一声巨响震的战场上众人的耳朵嗡嗡直响。
两人战马同时各往回退了几步,复又杀在了一起。
羌将嗷嗷怪叫着将铜棍点、砸、戳、扫一气呵成,雨点般袭向桓石虔,而桓石虔默不作声,不慌不忙,沉稳有度,但也是力道十足,大刀在火光照耀下舞的一片片金光。
双方大战了三十余回合斗了个势均力敌。
正在观战的桓温听见左翼杀声暴起,对面一员年轻英俊的羌将手舞大刀率骑兵杀了进来,左翼他是放心的,是荆州第一勇将邓遐在那边。
见桓石虔短时间也不能获胜了,既然左翼已经混战了,那就开始吧。
他手举大砍刀,大喊道:“今日一战,务求活捉姚襄,官升三级,赏钱十万!杀啊……”
早已按捺不住的周楚、竺瑶等人催马冲了出去。
姚襄冷笑一声,大铁枪高高举起,手下羌军骑兵一手举火把一手持兵器杀了出去,待到有一箭之地远时,羌军将火把扔向了晋军,双方借着月光在黑暗中杀作一团。
天地间到处是喊杀声,整个旷野充满了兵器金属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到处是黑漆漆的一片,双方都在借着月光分辨敌我。
姚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自忖白日作战不一定是桓温的对手,那就黑灯瞎火地混战吧,反正抢我的地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双方酣战一夜,到天蒙蒙亮时,新城县城头上响起了锣声,羌军纷纷后撤,晋军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在桓温的指挥下,直扑新城。
只见城上箭如雨下,晋军纷纷中箭倒地,人仰马翻。
桓温忙传令鸣锣收兵。
羌军骑兵秩序井然,缓缓退入城中。
清点伤亡将士,双方夜战斗了个半斤八两,晋军对夜战从未训练过,兼之对方是以逸待劳,损失比羌军稍大,加上攻城损失,伤亡一万多人。
晋军中军大帐中,亲兵刚刚做好的沙盘前,一双双赤红的眼睛注视着新城,这个高不足两丈,方圆不足十里的小县城。
桓温令厮杀了一夜的众将回去歇息,自己和郗超、车胤、习凿齿等几个幕僚一起研究下一步计划。
没想到首战遭挫,这可不是计划内的事情。
“武子,你现在修书一封,立刻送去江陵,令孙盛再起三万大军,增援。”桓温一脸焦躁地下令道。
“遵命!”车胤退到一旁,去写信了。
“江陵援军到此,也得半月多以后。”习凿齿捻须感叹道。
桓温瞪起布满血丝的紫目瞅了习凿齿一眼道:“这个我知道,把这四万人打光了,继续再打!”
“这新城县虽是弹丸之地,但西面是熊耳山余脉,东面是伊水,没想到大军被困此处。”郗超摸着光虚虚的下巴道。
“只怪我们当初没有重视这个小地方,也没想到姚襄能倾巢而出,阻断桓冲后路。”桓温懊悔地将右拳狠狠击向左掌。
他心道,桓冲还是贪功冒进了,打的太快了,不见得是好事。
袁宏心中暗道,你们还是高兴地有点早了吧。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大法小廉,不图私利之人,缓缓直言道:“‘老子云,企者不立跨者不行’,洛阳乃天下之中,四战之地,无险可守,振威将军还是有些急躁了。”
“也不能这么说,兵者,诡诈也,随时间、地理、甚至是心理的变化而变化,利可转化为害,害也可转化为利,既有化害为利的高明做法,也有固利为害的愚蠢行为,此为常理。”桓温虽然知道桓冲有错,但嘴上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习凿齿在旁打圆场道:“是啊,昔日诸葛武侯北伐,采取的是稳扎稳打,谨慎小心,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一直在默默思考的郗超突然开口了,“大将军,不如这样,豫州离洛阳很近,谢奕乃大将军布衣之交,让他出兵解洛阳之围如何?”
“唉……我不是没想到啊。”桓温手捋杂髯,长叹一声道:“可他的顶头上司是陈谦啊,再说,谢奕守土已是难为他了,让他出兵?他何曾打过仗?”
郗超看着桓温,又瞥了一眼身边的袁宏,用眼神示意他这不是有袁宏在嘛。
桓温恍然大悟,心道,对啊,袁宏是陈谦的旧部,据说在谯郡经常一起吟诗作对的,私交甚笃。
遂微笑着看向袁宏道:“彦伯,不如你来修书一封,给征北将军陈谦,请求增援洛阳?”
性情耿直的袁宏并不知桓温、陈谦之间的过节,只知道军情紧急,大义当先。
他躬身道:“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