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中,桓冲听见陈谦在阵中发出一声嘶吼,他奋起神威一刀将姚兰斜肩劈于马下,战马带着姚兰半截身躯向战阵西侧奔去,洒下一路的鲜血。
这边王黑那眼角余光看见了姚兰的惨死,心下一慌,一个不留神,被陈安一矛刺中腹部,陈安大吼一声,再次用力,丈八蛇矛刺穿身躯,王黑那一声惨叫,跌落下马。
姚苌和姚益见此情景,已是肝胆俱裂,哪还敢继续厮杀,拨马向本方阵中就跑。
此时,羌军身后马蹄声大作,杀声四起,远远看见荆州骑兵从后面杀了上来。
王亮在马上悄声道:“大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向西跑吧,别战了。”
姚襄也是骇然,他机械地点了点头道:“跑吧。”
遂在马上大声喊道:“兄弟们,向西撤,我来断后!”
羌军一听,纷纷拨转马头,向洛阳城西面逃去。
陈谦在马上将刀高高举起,正待下令全军阻击,眼见得一场生死血战将要开始。
羌军中走出一骑,来到他的身前,躬身拱手道:“陈大哥,陈安哥哥,你就放了我们吧。”
陈谦定睛一看,依稀面熟,啊……是姚硕德!
几年不见,已经由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变成了少年,眉眼没变,但长高了,壮实了也瘦了。
遂缓缓地将刀放了下来。
“硕……德,你还好吧?”
“嗯,我还好,陈大哥,我们这些年听您的吩咐,一直在许昌、外黄一带,从不与大晋为敌,但强敌环伺,东有鲜卑,西有氐人,无处可去。”姚硕德说着,泪如雨下。
陈谦心下不忍,温言道:“硕德,你……你留下吧。”
“我不,我要随兄长回陇西,我们的老家在那里。”姚硕德边说边擦着眼泪,哽咽道。
陈安催马上前,安慰道:“硕德,你还是留下吧,我在各地都有耳目,你们羌族要回陇西,势必登天,氐族人牢牢占据关中,截断了你们唯一西去之路啊。”
“陈安哥哥,即便是死,我们也要跟兄长死在一起,”说着,姚硕德回头看了呆立当场的姚襄一眼,又哭道:“兄长为了我们付出太多了,我不能舍弃他。”
“唉……”陈谦仰天长叹,姚襄在前有阻击,后有追兵的危急情形下,还能喊出他来断后,足见此人确有忠义过人的一面。
遂大声下令道:“全军退回,让他们走!”
身后毛安之忙催马向西,沿着晋军阵地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全军退回,让出道来!”
只见晋军骑兵纷纷退后,羌军急急如丧家之犬,夺路而逃。
“多,多谢陈大哥,陈安哥哥了……”姚硕德呜咽道。
“硕德,一路保重啊,如有难处,到谯郡来找我。”陈谦也有些难受,遂温言道。
姚硕德在马上向两人一一躬身拱手,然后拨转马头,汇入羌军大部队,如滚滚洪流,向西而去,卷起漫天的尘土。
待羌军撤的不见了踪影后,一盏茶工夫,荆州大军的先锋部队也到了。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荆州第一猛将邓遐和一个是像半截黑铁塔似的悍将桓石虔。
他们远远看见前面晋军大旗上写着征北将军,但二人皆自恃荆州猛将,又有桓温撑腰,并没把陈谦放在眼中。
来到陈谦军前,勒住战马,一起打量着陈谦。
这位在江陵,同僚们经常提到过的,曾经的大晋战神。
只见他面色微黄,神色坦然,面色微黄,剑眉细目,一个比较普通的人嘛。
哪有我们征西大将军,天赋异禀,姿貌伟岸。
只是一道细长的疤痕从左眼贯穿到鼻梁下,增添了几分狠厉之色。
桓石虔高声道:“征北将军,羌人呢?”
“跑了。”陈谦淡淡地道。
“跑了?你......你大胆!”年轻气盛的桓石虔大怒道。
心道,与羌军厮杀了二十余日,一朝让你放跑了……
陈安在旁阴恻恻地道:“你不想活了吗?”
桓石虔一脸傲然地看向骑在乌骓马上的矮胖子道:“你和我说话?你有胆放马过来吗?”
刚说完,他忽然看到陈安滴着血的丈八蛇矛,再低头看时,还有马前倒在尘埃中的王黑那,腹部血迹未干。
忽的心中一紧,这不是王黑那嘛,触目惊心,这,这……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要知道自己跟王黑那酣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堪堪打了个平手,被这矮胖子刺死了!
一时间有些胆怯,住了嘴,不敢再言语。
邓遐可不管这个,官职原因他还不敢对陈谦如何,但陈安如此无礼,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他圆睁大环眼,手指陈安,瓮声瓮气地道:“放走羌贼,既是死罪,你还不下马受缚!”
陈谦一万骑兵已陆续撤到洛阳城东的玉泉山下了,让出了大道,他将刀横在马上,笑眯眯地看着邓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