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殿下还不回去?”老人问。
顾玉融温和地反问:“老人家也不回去?”
老人长吁短叹一声,沉重地回应:“家跟国,早都在风雨中了。”
顾玉融闻言,垂眸望着荒芜的土地,道:“此事不查明真相,本宫不会空手而归。”
“其实今年的庄稼长得很好,只是一场大雨之后,洪灾严重,全没了。”老人叹息着,走了出来。
“肥沃的土地都被富商们霸占了,我们只能开垦一些贫瘠之地。民脂民膏,搜刮民财。”老人哀叹,“有人替他们罩着,我们莫敢不从,此人便是……”
“灵州刺史。”戚晚安冷声吐露这三个字,目光冷淡地扫过焦黑的土壤。
……
直到刺史府前,灵州刺史才悠哉悠哉出门迎接,“太子与太子妃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
“无妨。”顾玉融抬手虚扶一把。
刺史招呼:“二位舟车劳顿,不如先用晚膳,再细细讨论这赈灾之事?”
戚晚安推辞说是路途遥远有些不适,先回客房休息,叫人送饭过去。
“怜怜先歇息,我随后就到。”顾玉融摸了摸戚晚安的鬓角,笑着目送戚晚安被侍女带走。
刺史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太子与太子妃真是伉俪情深。”
“吾妻尚年少。”顾玉融笑了笑,“片语只言慰怜怜心安,苦她嫁于我却不能安坐朱绣黄金台。”
刺史却暗自起了心思。这可不是他想要看见的场面,他需要看到的是太子夫妻失和。
刺史府内美人歌舞升平,笙歌杯酒正欢娱,桌案上琼浆玉液、山珍海味那是一律不缺。
相比起那些农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凄凉场景,这简直是奢靡得不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天下,真是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顾玉融眸中晦涩不明,随即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赞道:“刺史府上,果然气派。”
“寒舍算得上是景观绝佳,风水上流,随时随地欢迎太子莅临。”刺史享受着美人将酒酿喂到嘴边,抚掌大笑,“太子不妨多饮一杯,这夜光杯与塞外葡萄美酒最配,胡人岁献葡萄酒,虽说人是野蛮,酒却不赖。”
“区区酒杯都是珍品,本宫对刺史的生财之道,颇为好奇。”顾玉融把玩手中酒杯,却滴酒未沾,投来目光。
刺史给身旁斟酒的女子使了一个眼色,笑道:“不过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正如这女子,出身农家,恰逢灵州洪灾,其父将其卖入我府中。经历悉心培养,她才能如此价值翻倍,这便是天赐良机啊。”
“肤如凝玉,手如柔夷。”顾玉融见女子走过来给自己斟酒,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面色如常地称赞。
刺史笑得欢畅:“还是比不过太子妃殿下的玉软花柔,蛾眉曼睩。谁人不知长乐郡主冰肌玉骨,林下风致啊?一介农户,怎么能和金枝玉叶相比?不过既然太子喜欢,不如趁此机会,把她带走?”
“君子不夺人所爱。”顾玉融摇了摇头,婉拒道。
他若是此行带了个女子回去,纵使戚晚安不会说什么,但是他那不省心的弟弟,估计又要闹翻天了。
“太子此次灵州之行不夺人所爱,下官也要学学君子,来成人之美。”刺史道,他又换了副脸色对着那女子说,“太子夸你与太子妃有相似之处,是你莫大的殊荣,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跪下谢恩?”
分明是他自己把女子牵连到戚晚安身上去,却偏偏说是顾玉融讲的,挑拨离间之意,不言而喻。
顾玉融微微扬起眉梢,只不过刺史怕是没有想到,戚晚安并非仅仅是他爱妻的角色,还是与他共谋大业者吧。
女子惶惶不安地跪地叩首,仿佛收到了莫大的惊吓,“多谢太子夸赞,奴家不胜荣幸!岂敢与太子妃殿下相比?奴家……”
见她语无伦次,刺史扫兴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闭上嘴,退下吧。”
“是。”女子如释重负,连忙退下。
顾玉融见自己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多说无益,便道:“本宫不胜酒力,有些困倦了。今日之会,便到此为止吧。赈灾之事,你我来日再谈。怜怜等候我许久,怕是也着急了。”
刺史见顾玉融神情疲惫,反正挑拨他和戚晚安关系的环节已经完成,也并无上心,道:“既然如此,来人啊,带太子殿下回房好生歇息吧。”
顾玉融回到房中,戚晚安早已用膳完了。
戚晚安斜靠在隐囊上,翻看棋谱,看见顾玉融回来,面不改色地邀请道:“来手谈一局?”
“怜怜今日好雅致。”顾玉融依言坐下,手执白子,与戚晚安博弈。
二人水平本就不分胜负,某种意义上棋艺还算是师出同门。顾玉融布局深远,放长线钓大鱼。戚晚安心思缜密,招招绵里藏针。
两个人都是城府深沉的人物,下棋也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