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
——《洗冤集录》
卯时中,阳谅驾着尾火刚至衙司,未及下马,就听得衙司门口一阵聒噪。远远望见,那胖头守卫胡幺、瘦子孟大头在同一无名小子搅乱在一团。眼看要不可开交,他忙甩了缰绳给一旁看热闹的小斯,猛得向人群里喝道:“休得胡闹!”
这时,搅乱一起的三人才停了,只见这俩皇城司吉祥物,胖瘦二人娱乐担当正手执了短棍,准备教训一个早已被推倒在泥地里的无名小子。两人怒气冲冲,难得血气方刚、大义凛然的模样,俨然正在做着很光辉成就的事业。而倒在泥里的小子瘦啦吧唧,一副唯唯诺诺、却不依不饶的倔强劲,好几个兵卒在围观看热闹。这情景让阳谅一时摸不清头脑却怒从中来,就继续厉声道:“朝廷重地,容得你一杆胡搅不成,个中缘由仔细道来。今日,本都头定要给生事者一个颜色好看!”
“无关人等速速回司办事,耽误了正事,小心你等皮肉。”接着的一句话,便把围观的人顿时吓得没了踪影。
在这咄咄逼人的架势下,胖子胡幺就挺直了胸脯拱手正色道:“阳都头,这不知死活的臭仵作,下贱小衙役,晦气货,硬闯我朝廷重地。还胡说是得了都头你的令,来我司办要事。本军头就狠狠教训了这厮没脸的。”
说完,带着丝丝莫名其妙的得意。
几乎同时,阳谅不经意间看到了,那泥地中的小仵作粗帽里散落出的些许长发青丝,胸脯肉鼓鼓的,委屈的小脸蛋上满是尘土,一滴泪不争气得滑落下来。
“啪”
“啪”
这两个脆响的耳光,是他给两守卫的回答,也是给小仵作讨个公道。
一胖一瘦的两兵士,突然被打懵了,不敢再多言语,只是一个劲的用手捂着那痛处,满是难受得僵在原地。那仵作小子也被惊着了,红朴朴的小脸透着青白色。
“今儿,本都头教你俩一回,以后做事还要用点子智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得了。”
“这是我拜把的小兄弟儿,你打了他,便是不给我脸面,下回记住了。仗势欺人,使不得。”
阳谅继续说道,一边扶了那泥地里的小子,并顺手拍了他身上的泥土,堂而皇之得进了门廊。
留下那胖瘦二人在原地凌乱着。
进至自家探事司小间,阳谅吩咐小李果拿了跌打药酒和水盆巾子,又安排小李果替自己去察看兵士的出勤等。
自己就忽得把门“嘎”得关牢实了,从东面窗花格子照进细碎的点点阳光,没有暑热,屋内还甚是凉爽。
他见小仵作还魂不守舍得思虑着甚事,也许第一次到这朝廷重地,又经这惊吓折腾还未醒过神。于是,自己就亲手为这可怜的孩子上药,刚托了手,那小子忽得回过神,瞬时缩回,吓得一哆嗦,似谅哥的粗手掌是个残酷刑具。
谅哥见了,会意的微微嘴角上扬,就踱步去了里面隔间,让这小仵作自己收拾起来。
一刻左右功夫,再回来,只见那小厮已恢复了往日刁钻倔强劲,又带着丝丝坏笑打趣道:“前日,本都头见得一古怪刚强仵作是你传艺师傅吧。”
“不敢瞒了都头大人,在下,便是那治下羊肚巷仵作本人。”
“今儿,多谢大人为小人鸣不平,真是万分感激。”
小仵作镇静地带着丝丝诚恳回道,打着煞有介事的拱手,小小身躯,稚气未脱。
这时,阳谅才仔细打量起这小子。见得他着粗衣,头顶戴着个如半拉子西瓜皮的桶帽,不仅质地粗糙,因浆洗的时日已多,原来的深褐大部已变成浅灰,更不堪的是,袖口领脚竟然补了两块不甚协调的布巴。那双朴实到骨子的皂靴,也因穿得时日过久,脚指头处明显已快开了窗洞。但这小子偏偏长了个类似小娘子身材,面容也清秀。
谅哥看着看着,不觉哑然失笑起来。
“在下,虽是个卑贱仵作,却也是担负朝廷衙司重责之人,容不得大人耻笑。”
那小子难堪中顿生了愤恨,正眼瞪着谅哥,两小眼睛快挣脱出来。
“小兄弟,会错意了,本都头只是见你个子娇小,形体出众,对本职也上心。甚是好奇。对了,烦事缠身,记不得你的尊姓大名了。”谅哥赶紧缓解这尴尬道。
“小子,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武胜男!”说时,眉目中带着丝丝英气。
“那本都头,便称胡小武兄弟。”
“闲事少叙,还紧要着公事,烦请武兄弟,出具那呈告文书,个中细枝末节,也需得告我。”
谅哥转了话题。
“文书在此。”
旦见得,小武用纤细右手,往那左右开襟的短襦里一伸,片刻就将一巾布仔细裹着的物件抓在手里,继而双手呈递给他。
接过那物件,去了包裹,阳谅就正眼仔细看了眼,那白色纸面上,写着数排俊秀的字,没有那些龙飞凤舞得浮夸,自己也看得轻巧。
只是那字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