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电话的前一刻,安薏还是忐忑的,尴尬的,甚至羞愧的。为什么?她仿佛知道又仿佛并不清楚,或者说她知道却无法言表而已。
可电话接通后,她就平静了下来。简单地寒暄之后她进入了此次谈话的主题——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单回到我的手里?以后的不管,只要这一次的。
程光海的心里其实有点突突地跳。他是既没想到安薏能给他打这个电话,也没想到她还能貌似平静地把要求说的这么直接。没有预先算计过,脑子乱了那么几秒之后才定下来。
“我们下班后找个地方吃个饭吧,很就没聚了,好吗?到时候再详谈。”他的回答就像是对一个曾有着高度默契的老朋友。他没有算计好,没有成熟的方案,他当然不会马上答复她。吃饭这无疑是一个更好的应急方案了。安薏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也突了那么一下。
然后是整个下午的忙乱。除了工作忙,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乱。她知道,这一切主要是来自于下班后的那场鸿门宴(如果他请的算得上是宴的话)——难道她和程光海穿越成了项羽和刘邦?!那么她这个项羽是否依然如果真正的项羽一样不是刘邦的对手呢?拭目以待吧,她想。
终于捱到了下班铃声的打响。等同事都走了,安薏才从洗手间出来。她去化了化妆。身上是一套淡蓝的裙子。这颜色可以让睡眠不规律的她看来不至于太过憔悴。据色彩搭配学的说法,淡蓝色是最衬托黄种人皮肤的,会提升一个亮度。她现在觉得自己晦暗,因此是需要好好提升一下的。裙子是过膝的长度,自然收腰,但是腰部还是有象征性的一条细细的皮质腰带。长长的头发她盘了一个髻,这样她的脖子和锁骨就都露的那么完美。耳朵上她也戴了很久都不曾戴过的那对耳钉。这么打扮,是想让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吗?安薏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对着镜子,很认真地看了几眼,然后吸了一口气,转了转头,好吧,还不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随后就出了门。
虽然是下午六点多,太阳的热度却一点没减,从空调房出来的瞬间还真有点热得透不过气的感觉。她从包里拿出遮阳伞,打算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附近叫车,身后却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
程光海开着车来接她了。
她分明看到摇下玻璃窗时他脸上的那点得意。
心里笑了一下,她施施然打开车门坐到了他的旁边。
“怕你热啊,这个点叫车可不那么容易,我可不忍心啊。所以来接你。”他还是一贯的油嘴滑舌。
安薏没有回答,只是掀了掀嘴角——表示接受了他的话。
不过十几分钟,他们就到了------海悦酒家。这是以前他们还在同一个公司时大家聚餐常来的地方。
走上木质地板的狭长走廊,看看两边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居然都没有更换过,尤其那一幅叫做月光湖的女人,她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还特别驻足观赏过,现在也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一切都没有变化,她却恍如隔世一般。没有想到他和她重聚居然还是在这里。他定好了房间的,是那间夏荷厅,很应景的包间。这应该是这个酒家最小的一个包间,它在走廊的一个拐角处,因为要预留另一边走廊的宽度,所以比其他的包间小了几个平米。以前公司聚餐的人多,他们从来不会定这个包间的。所以安薏其实是第一次进来这里。留神打量一下,墙壁上是很浅很浅的绿色墙纸,餐桌上首的那边墙壁上是一幅中国写意画,当然是荷花,这应和夏荷厅这个名字。可见老板当时装修和起名都是用心了的。桌椅一色的原木色,椅子是镂空的雕花靠背,临窗的小几上还有一个纯白的瓷瓶,插着一枝含苞的荷花。安薏很喜欢这个环境,但是这并不能让她胃口大开,她时时记着这个饭局要达成的目标,就是那个订单。
吃饭的时候,安薏很感叹于程光海的体贴入微和好记性。比如他知道她不吃洋葱和香菜,所以一早交代好了配菜的师傅,他知道她爱喝碧螺春,也是早就叫好了的。
可是他没有叫酒——也许是因为他开了车?
安薏只犹豫了几秒,就挥手叫来了服务生。
“我们拿一支红酒吧。”她看着对面的男人。
程光海不无惊异,但很快就表示了同意。
在一起共事的几年里他不曾见识过安薏的酒品——根本没有机会啊。那个时候的她,让人感觉总是疏远的,还带着冷。仿佛冰水,怎么能与酒精共舞?古语说的酒能乱性,他一直也觉得酒和冰冷理性的她并不匹配。可现在,她居然主动要酒了。只不过一年多的分别,眼前这个女人发生的变化真的太大了,这让他第二次在心底发出慨叹。第一次当然是遇到她和徐军在一起的时候了。
对于安薏酒后该怎样的想象让程光海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那个单子该怎么处理此刻仿佛也有了点眉目。他暗暗在心里偷着笑了一下。余光两边逡巡一下,稍做淡定再抬头,分明看到安薏大大的眸子,那眼神如此深幽——还带着调侃?意思仿佛是,我来了,谁还怕谁呢?
是啊,谁还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