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七点钟醒来,只觉得腹中空空,因已错过了饭点,就想只好出去外面吃碗面了。
懒懒的起来洗漱一番,正欲出门时,杨思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过来把一个包裹塞我手里,说:“门卫上老张头给的,一定是海星寄给你的,快打开看看,什么好东西,怪沉的,她不会把一辈子的情书,一次性都寄给你了吧。”
我就一阵头晕目眩,双手抱着包裹,站地上,半天一动不能动。杨思宇笑道:“这怎么说的,没消息了你想她,有了消息你倒成个傻子了。给我吧,你现在是心力不足,还是我帮你拆开它吧。”说着走了过来,抓起包裹几下子撕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子。
我看见了,忙一把抢过来,捧在手上,看那盒子上手绘一幅水墨丹青,古香古色,盖子上面是手工绘一对心色图案,一支红色的箭贯穿其中,前面是一池红莲,朵朵开着滴翠悼玉的娇妍,情柔如烟,迫人心魂。后面则是一树梨花带露,花飞如雨,片片相思苦,最是无言春雨后。侧面一面是一道绵绵大山,着墨深沉,蜿蜒而来,若有清寒苦涩之味,松间残阳,一抹雪色,催人肝肠,上面写着楷书几个小字,“雪映祁连”。另一面则是一幅夜景图,天际蔚蓝,布满了星子,左上角点出一颗最亮最美的星心,与别的风格不同,莹莹如真,扑朔而迷离,娇柔而孤芳。右下角处,寥寥数笔,画出一座小山岗,山下是一溪流水,坡上是几棵绿松翠柏,山岗上站着一个小女孩,长发垂肩,长裙如雪,孤独地望着远方。
我心中顿时一阵绞痛,忙把小木盒紧紧地抱在怀中,只觉得一阵触电一样的痛,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好一阵子呼吸不畅,胸中又堵又慌,一张脸涨得紫如干葡,喉咙里发出老牛一样的嘶吼声。杨思宇看见了,慌得忙跑过来,一面捏着拳头捶打着我的后背,一面急切切说道:“程寒雨,你怎么了,病了吗?哪里不舒服?”看见我脸上汗珠子如雨落下,杨思宇越发慌了神,就要出去喊人,站在宿舍门口大喊了一嗓子,道:“林逸飞,快来人啦,人都死哪去了?”我挣扎着站起来,招手叫他回来,喘息着说:“别嚷嚷,死不了,惊动了大家没意思。”慢慢回来去床上躺下了,仍是把小木盒紧抱在怀里不放手,一任泪水流过面颊,最后就流出了一条丝绸之路的长度。
杨思宇就守在我身边,看我神色再无变化,咳嗽一声,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说:“寒雨,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你心里不痛快,也不敢这样作贱自己。都是我大意了,不该拿这些话刺激你。”我强自挣挣着坐起来,伸出手去握住杨思宇的手,晃了一晃,却说不出话来,脸上早挂满了泪珠。杨思宇伸手拍一把我的肩,说:“你的性格太爱钻牛角尖,听我一句劝,咱们把这个事放下好吗,再不去胡思乱想,海星给你寄这个东西,自然有她的深意。”我已听不见任何声音,推一把杨思宇,说:“快去吧,秦若琪等你呢。”杨思宇还想说什么,我挥了挥手,他就背起书包出去了。
我开始嫉妒杨思宇。
最美的爱情,是轰轰烈烈。
最好的爱情,是平平淡淡。
我从未相信过命运,但这一刻,我相信了。
我没有打开小木盒,因为我读懂了海星的心念。
歇一会,起来把小木盒锁进抽屉,洗了脸,一个人出去吃了一碗刀削面。回来后,我就安静地坐在桌前,细细回想我们往日的缠绵,情动神游,情难自禁。忽然想起以前给海星写过的那一首《走出敦煌画壁》,竟与木盒上画的这幅画图心应神通,心中一动,忙拿起笔,一口气写下了四五首诗,又把几首旧诗放一起,名之曰《祁连山下》。其中一首便是和李臻在喀纳斯湖畔,那个风雨夜写下的这首《月泊甘州》,如左。
那夜,你把爱情植身百合,
春暖花开,在南关舒绽一苑轻柔,
娇妍是今夜你藏在眉心的四月天。
兰州以南,梨花如雪,
剑齿虎和猛犸象吻别冰河期。
白衣胜雪,飞跃你心念的方向,
飞过乌鞘岭和腾格里沙漠,
飞过李元昊横刀立马的古战场。
玄奘偷渡,月泊甘州,
在仓央嘉措的情诗中婉转,
作别玛吉阿米裙边的睡莲。
甘州的经纬线上,一幅丹青水墨,
女兵挥洒青春的画卷,夕阳西下,
牵手,走向火一般的胡杨林,
帘上一线积年的雪,眷恋依旧。
一弯星月,如你一般,
秋霖脉脉的早天,祁连迤逦千里,
你沐浴雪的散漫,等候,
春天,一树盛开的红梅,
心海里投下花的芬芳。
用一曲蒙古长调,
找回失散的爱恋,轻轻作别
额济纳河冬日的云烟,
来我心的伤口里幽居。
鸠摩罗什还在马蹄寺生病,
念诵十二法门,众生救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