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炅绞尽脑汗想平静地和野兽相处,可还是被咆哮震成沙尘的散碎,最后到时间不允许才又开始怒骂对抗,然后撑到时间够两个小时为止。第一个月几乎由鲁浩宇照看,直到苗文晓回来看情况才交给他。她是带着鲜花回来的,并且还想安慰他。
“不就是重来一遍吗?你还时间的。”
鲁浩宇以不可逆转的权威要求她留在柏炅身边,离开了森林。
近乎一年的时间,柏炅每次修炼完后都要睡上十二个小时,有时甚至一直睡上二十个小时,然后在最后四个小时里不顾质量地提交修炼进程,一直怒骂到结束为止。他一年里都没有几天能正常发话的。
不过苗文晓照顾得出色有加,很快就不用柏炅说什么也大概懂得了他的所想。
第七年二月,柏炅的情况稍微好转,能和那野兽待上一会了。他试图过和它交谈,但野兽似乎没那意愿,只是瞪着他,似乎瞪着很讨厌的东西。
三月份的时候鲁浩宇接替苗文晓照顾了柏炅一个月,让她出去游玩。
一个月后苗文晓穿着奶色的短袖T恤回来,牛仔裤还是深蓝色的,还带回来了一只显现日期和时间的挂钟。
鲁浩宇理所当然似的将柏炅交给了她,这次一走是半年。柏炅也就在这昏盹中过了半年,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自己还有几小时的时间可以修炼。
“灵化”的第四年过去,柏炅的睡眠时间终于缩短回正常了,但和野兽呆着的时间仍没什么进展,只是一被吼散,他昏一会就可以接着爬进去继续,不会再以前那样昏一大段时间。这进步对柏炅来说无论怎样也不觉得明显,但鲁浩宇很满意了。
“三十年啊。”他望着柏炅提醒了一句。
这会十年还差半月。
苗文晓近来换衣服也没以前那样勤了,一套同样的式衣服穿半年,甚至更久。柏炅自然找不出变化的根缘在哪里,他脑袋单塞修炼的事就够堵了。
一天醒过来时天还没太亮,窗外的鸟啾啾地叫。在屋外煮水喝和做早餐时,他若有所感的,仿佛新新发现了些什么。周围还布着黑暗的影子,像鬼魅般的怪异,那鸟叫声虽然清晰却又无法看见。
他莫明地感到一阵恐惧,特别是突然一阵风卷得落地的树叶和树枝摇摆。那一瞬间,他突然怪异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了,其他人全部死了。那种冷寂像冰镶进骨头和身体,使他寒冷不已。水一滚他就急忙提进房间里去,然后缩脚盘腿,静静坐在床上,盯着还发着的热气的茶壶嘴,直等到苗文晓蹦蹦跳跳地进来为止。
他抬头瞧着苗文晓时仿佛见到了一个从不相识的人。
“怎么了?”苗文晓发觉了他的不妥,害怕地问。
“我想看些书。”柏炅细声说。
以后回忆起来,柏炅说这是他的嘴自己说的,他根本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只是感到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了的这种悲寂无法排渲开去。而这份情感真正被调和却是很久后,鲁浩宇重新带他在人流之间走动,再次听着别人说复活的理由和帮别人复活时。
柏炅的这句话当即让苗文晓离开了森林,凭着她那大大咧咧的劲头和耐性,拎回来了一麻包袋半新不旧的书,内容却参差不齐,其中甚至有拉丁文版的《圣经》。柏炅看到这本书时只有惊愕。
“我好像没拿过这本书。”苗文晓当时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
那些书让柏炅寻找到了重新与人联系在一起的根蒂,他在字里行间看到了社会的朴朴风尘,感到自己活在了当下。
修炼却仍旧是老样子,像头驴围住磨转动那样,清醒的时候越久,他就更耐心地去读那些书。苗文晓对此全不感兴趣,甚至于言情的小说她只是看了两三页就打起瞌,最后蹦跳出去,在森林自玩自乐,像个小孩似的嘻哈大笑。
三个月的时间这些书就很多被看了几遍,鲁浩宇途中回来过几遭,见了那些书他也没什么话,甚至还翻过一本推理小说,看了一百多页。柏炅看书的地点很快由屋转到森林,专坐在树木下读,那种悠在感总使他放松不少。犹其是想到自己不用再像刚学“灵化”那样整天昏睡。
整体时间十年七个月,柏炅仍是往常那样,每天的“灵化”成为最主要的主题,那种劲头,已经很多次使苗文晓看不下去。
“你还想不想看书?”
一天苗文晓又发现柏炅在发呆,便过去盯着他的脸,一直盯到他反应过来。
“不了……不用了。”柏炅喃喃地说,“那书已经不太起作用了。”
是的,他很快就不能在里面发现了与人类的联系,看多了,甚至让他的斗志消磨了。
“才十年你就这样了,你还能想象之后的二十年吗?”苗文晓当即这样诘问,她以为柏炅会稍微想一下再回答,但他却是一刻不犹豫地回答说:“能的!”
这个话题,再没有被提起过。柏炅那天的态度和语气使得苗文晓懂得了去避忌不应该再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