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挽过她的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必为我担心,少去一次又有何妨。况且……”
她摩挲着桌案,“柳家届时也会赴宴。”
闻言,蒋映蔷愣了愣,目光与江瑟瑟不期而遇。
柳家是柳姨娘的母家,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武将世家。其先祖柳成梁任职右领军卫大将军,曾随大周开国皇帝一同征战四方。建兴六年,率领八百骑兵深入大漠,两次功冠全军,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在乾元初年时,天妒英才,柳成梁于茂陵暴毙。其军中副将綦衍却屡立战功,由此加封骠骑将军,逐渐取代柳成梁的位置。
而柳成梁死后,柳家男丁日益单薄,除其子柳成邺承袭爵位外,更是甚少有从军者。柳成邺本想使柳家重回当年辉煌,却是有心无力,家族自此日渐式微。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家族日益没落,不过其柳家子孙仍享先祖世荫。
檀香袅袅。
江瑟瑟轻声:“柳姨娘是柳成邺的庶女。我要是去了,可惹不起柳家。”
蒋映蔷叹:“话说是这么说,她们这么对你,你总该要硬气起来的。”
“硬气起来?人在屋檐下乃是不得不低头的。”江瑟瑟淡淡道:“硬气的过了,反而会被他人寻了个理由赶出去。我出去倒是事小,母亲素来患有咳疾,要是加重可就麻烦了。”
她朝蒋映蔷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尽力想办法的,总不能一直被他人所掣肘。”
二人说了小半盏茶的时间,门帘被蒋映蔷的丫鬟掀了起来。
“小姐,少爷那边已经结束了。不过方才派小厮传了话来,说是要去侍郎大人的书房里看名家画作,暂时也脱不开身。”
“我知道了。”蒋映蔷点了点头,“我方才来的时候,无意间瞧见后院的桂花开了不少,香远益清的。咱们要不现在去看看?”
江瑟瑟朝着身侧丫鬟示意,丫鬟把披风从暖笼旁取下来,披到蒋映蔷的身上。
“好啊,你第一次来这府里,许多景致都未瞧见,我在这里也待了些时日,刚好可以带你去观赏一番。”
……
如蒋映蔷所说,后院的桂花开的极好。满树金黄细小花儿,一簇簇的,和小米粒差不多大小。掩隐于翠绿的密叶丛中,伴风摇曳,清芬袭人、浓香远逸。
“可惜不是月明星稀的晚上,要不然咱们还能有幸品一品宋代诗人虞俦笔下的‘芙蓉泣露坡头见,桂子飘香月下闻’呢。”
江瑟瑟取下一枝桂花枝桠,簪于蒋映蔷的发间。
“大凡花之香者,或清或浓,不能两兼。惟有桂花清可绝尘,浓能远溢,堪称一绝。若折得一枝携满袖,发丝便唯有暗香来了。”
蒋映蔷弯了眉眼,摸了摸头上的桂花枝。
“我倒是觉得加上这桂花后,所穿的罗衣今夜也不需要再熏香了。”
二人随意走着,来到一处亭子间,还没有走上去,江瑟瑟便听见亭子中女子严苛的声音,伴随着杯盏破裂的清脆声音。
“《礼记》有言,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二位小姐若是再不肯用心学习,那奴婢也束手无策,只好去禀大夫人,言明其中缘由,为两位小姐另择名师。”
江瑟瑟与蒋映蔷对视一眼,皆都没有上前。
后者轻轻耳语:“亭子里面便是府里要去赴宴的两位小姐么?”
江瑟瑟点点头。
蒋映蔷了然而笑,“怪不得你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瞧这阵仗啊,你不去赏花宴会也好,省得你也和她们一并被这些姑姑训斥。”
二人这厢说着,那厢有小丫鬟收拾了破碎的茶具出来,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不敢多加言语。
江瑟瑟认得她,是韩茹的贴身丫鬟。心下一动,朝着那小丫鬟摆了摆手示意。
丫鬟一惊,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江瑟瑟的身边,端正福了福身子,“姑娘。”
“这是怎么了?”
丫鬟看了看身后的亭子,低眉小声道:“……姑娘平日里是知晓大小姐脾性的。大小姐自幼被老爷和姨娘宠着长大,不喜欢被人管着。而教引姑姑受了大夫人的命令,自然要负责把两位小姐教导好,见两位小姐学不好规矩,情急之下便拿戒尺打了大小姐,大小姐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便一气之下打碎了茶杯。”
她又屈膝行了一礼:“奴婢先去收拾茶杯了,大小姐正在气头上,姑娘听奴婢一句劝,还是早些回去吧。”
江瑟瑟微微颔首:“你先去吧。”
待丫鬟走后,蒋映蔷扯了扯江瑟瑟的衣角,“咱们去旁的地方也好。”
二人正想离开,韩笼烟却猝不及防的从亭子里走出来了,对望之间,韩笼烟冷笑:“怎么,江小姐特意来此地看我笑话?”
江瑟瑟淡淡回:“不过是偶然途径此地,听到有动静传来,便过来瞧了瞧。没有想到妹妹却在这里学习礼仪,是我唐突来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