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酒菜上齐,二人各开一坛老酒对饮起来。察蒙蒙是天生豪饮,年纪不大却从未醉过;颜无言自幼家遭变故,夜晚噩梦连连,无酒不能入眠,是练出来的好量。二人这番斗酒,技惊四座。周围吃饭的客人连着掌柜伙计都停了手,看他二人豪饮。
眼看二人已经各干了两坛,依然呼酒,掌柜的看他们年轻,又不知什么来路,便不愿再理睬他二人。颜无言怒道:“怎的,怕付不了你的酒钱么?”一摸腰间,先是一怔,跟着淡淡一笑,从袖内掏出一柄小刀。只见他右手持着小刀,左手将大横刀拿了过来,在刀柄上一挖,便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绿宝石撬了下来。他将宝石抛给掌柜的冷笑道:“够否?”掌柜的极是识货,一入手便知真假。登时换了笑脸,自己下到酒窖,亲自端了两坛五年的陈酿上来。
察蒙蒙斜睨他一眼道:“真是败了咱们的酒兴。颜兄,此处不远便是水渠,咱们迎风把酒岂不更加畅快?没得似这里憋屈。”颜无言道:“正合我意。”跟着一声呼哨,天虎一跃而起前面引路。二人怀中各抱一坛老酒往河边而去。
这里风清气朗水面开阔。察蒙蒙与颜无言寻了一处平整草短之处坐下,天虎围着二人跑了两圈,却蹲坐在了察蒙蒙身旁。察蒙蒙轻轻抚着天虎的额头,问无言道:“此乃刀剑之伤,也不知何人居然下此狠手。”无言仰头灌了几口老酒,遮起的双目望向远方,面上的肌肉不停抽搐。蒙蒙见他神情,竟跟着有些难过,低声道:“若是惹得颜兄伤心,不说也罢。”
颜无言仰面向天,双唇微微抖动,即便是隔了黑巾子,蒙蒙也能感到他双眸中的恨意。他长舒了一口气,自语一般缓缓说道:“那日,正是我兄弟的五岁生日。家父那些日子不知为何心情郁闷,母亲便也不去请什么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只是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我那兄弟淘气的很,因自己属虎,便要家母在他的脸上画上了虎纹虎须,还在额头上描了一个王字。”说到此,颜无言竟露出一丝笑意,显然他又想起了自家兄弟的淘气模样。
无言的笑容一闪而逝,跟着凄然道:“到得晚间,忽地来了四位客人。父亲见了这四个人甚是不快,就是茶水也不曾给他们倒上一盏,倒是母亲紧着招呼。这四人看来母亲是认识的,她管其中一位年纪大一些的唤葛大哥,管另两个唤他作子涛兄弟和子潮兄弟。还有一个姓蒋,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哼,这些人的姓氏我依然刻在心里,至死都不会忘。”
颜无言满脸愤恨,一拳砸在地面。跟着又道:“当时这四人便坐在客厅与我父亲说话,我母将我兄弟二人拢到膝下,坐在一边陪着。那位葛大哥不知在我父耳边说了些什么,我父当时便高兴起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能与这等逆贼绝交,足见宅主英明。明日咱们就一起回山,保着宅主,重振咱江湖第一大派的雄风。’接着便要母亲安排酒宴,说要与各位好兄弟一醉方休。这四人随身还带了两坛好酒,说是什么宅主所赐。我父兴奋的什么似的,当下连干三大碗。这些人见我父将酒饮了,当时便换了个面孔,各自拔出了兵刃。这时,不知为何,我父亲口鼻中流了许多的鲜血。只见他猛地将桌子掀翻,又大喊一声快跑。我母亲拉着我兄弟二人便奔出了门,我父手持一把椅子拦在了门口,见我们逃出,便将门闭上了。母亲不会功夫,哪里跑得动?见院内有犬舍,用力一推,我便藏了进去。母亲抱着弟弟拼命往大门口奔。我在犬舍内,先听见数声惨叫,隔着缝隙一看,房门被撞开了,父亲浑身是血倒在了那里,跟着这四人奔出来,那姓葛的见我母已经逃至大门前,冷笑一声,手中长剑飞出,正刺在我娘后心上。我娘一头栽倒,怀中的弟弟也摔了出去。我那弟弟站起身来,竟然不知道害怕,站在那里双掌比成虎爪的模样,口里学着老虎的叫声吓唬他们。当初,我那弟弟经常扮成老虎模样来吓我和爹娘,我们自然也装得甚是惧怕。可这些人都是魔头,将我那弟弟围在中央哈哈狂笑。跟着那姓蒋的问了一句‘怎么办?’,姓葛的恶狠狠地说‘斩草除根’,他话音未落,姓薛的其中一个长剑一挥,便把我弟弟的小头颅斩了下来。我看着我弟弟脖腔子喷出的血,不由得惊呼一声。姓蒋的听到了动静,提着长剑到犬舍边查看。我家天虎刚一探头,便被他砍了一剑。谁知这天虎头颅极硬,虽然受伤,却疯了般猛扑过去。那姓蒋的措不及防,竟被它攻了个手忙脚乱。其他三人却也不帮他的忙,就在旁边哈哈笑着看着。天虎头颅的血越流越多,甩得满墙满院,地面上我娘的血跟我家兄弟的血慢慢地流到了一起。我便看着这些血迹,眼睛越来越模糊,后来便晕过去。”
颜无言说到这里似乎已然力尽,身体慢慢躺下紧紧贴在草地上。察蒙蒙听着心中发紧,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看颜无言时,却见他嘴角抽搐,两行泪冲破遮目的黑巾子,顺着脸颊往下流。察蒙蒙掏出自家的白手帕,先是犹豫了一下,跟着探过身来,轻轻为颜无言的拭尽泪水,这时才发觉,无言浑身在颤抖,双手紧紧地抓着横刀,指甲几乎抠进刀鞘之内。察蒙蒙轻叹一声,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抬手欲拭自己的泪水时,这才发觉,无言的泪中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