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到洛阳城不过百十里路,一天便到。昙拾儿与沫赫商量,并不进城,便在离城五里处官道边扎营歇息。
官道行人都为赶着进城,个个行色匆匆。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呵斥道:“还不快些?待关了城门进不去城,老娘给你们吃皮鞭子。”这声音昙拾儿听着耳熟,顺着声音看时,正是洛阳醉宵楼的老板娘吉野那。她也看到了昙拾儿,笑着走过来道:“原来是昙少爷,好巧,在此遇到了。察蒙蒙那妮子呢?为何没与你同在?”又一眼瞥见刘伶伶,见他躲躲闪闪,怕见自己,撇着嘴道:“你也在此?怎的,觉着理亏,怕见老娘不成?”刘伶伶心虚嘴硬,一拍胸脯道:“老子堂堂正正,哪个怕你?”吉野那冷笑道:“你身上几根毛老娘都认得,还敢在老娘跟前耍横?”昙拾儿忙道:“老板娘这是往哪里去了?这般急匆匆的。”吉野那道:“刚进了些好酒,路上耽搁了,赶着进城。蒙蒙果真不在么?”昙拾儿道:“她与葫芦先生在少林小住,在下与朋友们往大漠去。”吉野那自语道:“还真有些想她。”回头命小二就车上抬了一坛子酒下来道:“你身边酒鬼太多,送你一坛子好酒,省得他生事。”说着望了刘伶伶一眼,脸上居然一红。昙拾儿赶忙谢过。吉野那道:“时候不早,赶路了。”便引着大车,急急地走了。
刘伶伶见有好酒,过来就要启封。昙拾儿道:“刘大哥莫急,这酒就是老板娘送你的,慢慢喝。”刘伶伶不信,问道:“当真如此么?”拾儿道:“当真如此,你还不谢谢老板娘。”刘伶伶便站在路当中,望着吉野那的大车喊道:“老刘谢过老板娘!老板娘是个好人!老板娘长命百岁!”远处传来吉野那的声音,她连笑带骂道:“快些滚你娘的。”
见她走得远了,刘伶伶过来将酒起了封,招呼大伙饮用。颜无言听到吉野那问候察蒙蒙,又闻到酒香,自语道:“若蒙蒙也在,必能尽兴一饮。”南离笑道:“还是想了呗。”颜无言叹口气,双目隔着巾子起往少林方向望去。
欧大冶和曳落河们已然将帐篷扎好,这些个物什都是近三日欧大冶们在登封城采办的。一一异常华丽的小帐篷,乃是沫赫王妃自带的居所。另一处稍大些,扎在沫赫旁边,供四奴住,也方便她们伺候王妃。又另外扎了两处极大的帐篷和两顶小的,欧大冶领着自己的兄弟们住一个,昙拾儿等住一个,那两个小的,南离儿与孤媚分别住了。南离见搭好帐篷,便将曳落河们遣走,自己收拾内里。便在这时,一个穿曳落河服饰的瘦小身影,钻进了她的帐篷。
天色渐暗,一天奔波,大家都有些乏累,又饮了酒,便都歇息了。昙拾儿饮酒不多,便走过去想找南离说话。谁知南离隔着帐篷道:“已然睡下了,有话明天再说。”自从相识,南离甚少违他心意,此时拒绝,昙拾儿虽觉有些奇怪,也不以为意,只当她实在疲惫,便走回来把油灯拨亮,将道玄所赠之书掏出,借着灯火仔细观看。
这书并无名称,打开第一页,就见上面写着:内劲之道,首在呼吸。呼吸者,在心肺,在隔膜,在丹田。是故呼吸畅则经络实,经络实则内劲强盛……
昙拾儿一边细读,一边与自己所学印证,时而紧锁双眉,时而会心微笑。又想起许宣平所赠之书,便将程公秘传小九式拿出,两本书印证着看,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他心道:“这些都是极上层的功夫,一时也急不来,慢慢参详便是。”便将书收了,走出大帐,就月光下练起了连山出云九式功法。昙拾儿缓缓打来,心无所碍。一趟拳打完,只觉内息流转,全无滞碍,一天的乏累也烟消云散。昙拾儿略作歇息,又将此拳练了几遍,心道:“数日奔波,功夫到没有落下,似还有进步。”又想:“这门功夫对于人身各处要求虽多,却走也可练站也可连,便是躺着也能习练。如此练法比之其他功夫,进步自然快了许多。当初创制此拳的前辈,真乃神人也。”抬头看时,满天的星斗,又想:“这样的前辈必不是凡人,也不知对应上天的哪颗星宿。”他将闪亮的星星一颗颗看了,不由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第二天日头未出,大家边都起来了。收拾完毕,走着小路绕过洛阳,往长安而去。
这一路,南离儿甚是神秘,每逢歇息,便早早钻进自己帐篷,也不让昙拾儿进来看。昙拾儿问她,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眼见快到长安地界,未避免遇到四都丐帮的弟子,再生事端,大家都加了小心。正行进间,忽见一人一马立在路的当中。昙拾儿定睛看时,竟是花臂凃三。凃三也认出是昙拾儿,跳下马紧走几步过来道:“昙少爷可好?我家主人命我在此迎候。家主人在长安东门的折柳亭摆了酒宴,专为昙少爷饯行。”昙拾儿奇道:“是秋娘姐姐、卫伯父、刘叔父么?他们怎知我要打此路过?”涂三道:“这个小人不知。卫先生他们围起帐幔,已经等了几天了,每日好饭好菜做出几桌等着,等不到便倒掉,第二日再做。还命小人出三十里迎候。可巧今日便遇到了。”言罢,上了马,引着昙拾儿等往折柳亭而去。
三十里路转瞬即到。眼见折柳庭两边拉起了幔帐,亭前立着三个人,正是卫旷、刘逸和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