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拾儿远远地就下了马,奔过去见礼。秋娘先一步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一番,鼻子一酸道:“许多日子未见,黑了,瘦了。”昙拾儿笑道:“就知道秋娘姐疼我,这就好好吃上一顿。只是不知还有没有冰酪?”秋娘道:“知道你爱吃,自然是有的。”二个人只顾说话,燕留馨道:“三弟好不知礼,都引荐一下。”卫旷见是他,抱拳道:“燕兄得脱大难,可喜可贺。”燕留馨道:“托你家侄儿之福,侥幸脱身。燕某喜欢这个娃娃,便与他结为了异姓兄弟。你可不许拦着!”卫旷一怔,跟着笑道:“甚好甚好。只是以后燕帮主要唤卫某一声伯父了。”燕留馨闻言嘴角一撇怒道:“老子不叫。”
各自都见了礼,有不认识的也都引见了。卫旷曾与叛军作战,对于沫赫与曳落河心中也无好感,只是看在昙拾儿的面上,走了个虚礼。沫赫凤凰落架,体面不倒,也只是略躬了一躬。刘逸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就请入席。”
帷幔之内早已铺就上等的毯子,各类时鲜的果子、瓜菜、酒肉堆在大盘之内
刘逸道:“美酒佳肴,一时倒忘了准备歌舞。”沫赫闻言起身道:“奴家献上一段胡旋舞,不知卫先生可肯赏光做个舞伴?”卫旷一笑道:“有何不可?”飞身跃进场内。四奴立时抄起乐器伴奏。
这胡旋舞传自西域,玄宗时宫廷之内甚是流行。上自帝王妃子,下自歌娘舞姬,都以会此舞为荣。安禄山便是跳此舞的高手,几百斤的身躯,跳起来却异常轻灵。后来有白香山作诗曰:禄山胡旋迷君眼,兵至黄河疑未反。可见此舞之盛。沫赫本就是西域人氏,跳起来驾轻就熟;卫旷乃世家子弟,又是骨子里的风流,这般流行的舞蹈自然非学不可,跳起来也是潇洒自如。众人看着,都鼓掌叫好。
南离问昙拾儿道:“听说拾郎曾有幸见过另一位王妃之舞,比之这位如何?”昙拾儿想了想道:“这个如骏马在原,野性了些;那个却如园中鸣鹿,含蓄内敛。两相比较,味道大为不同。”南离笑道:“拾郎眼界越发得高了,竟能品评的如此细腻,小女子自愧不如。”昙拾儿也笑道:“我长到这样大,也只看过两回舞蹈,也不知说得对是不对。”南离道:“这两回可都是王妃跳的,换做别人,就是一生也未必能见上一回,拾郎好福气。”昙拾儿笑道:“我能遇到离妹,才是一生的福气,夫复何求?”南离脸一红,低声道:“学会油嘴滑舌了,不理你。”眼中却满是笑意。
一时舞必,各归其位。昙拾儿过来给卫旷进酒,被卫旷拉着坐到了身边。
却说众人只顾为卫旷与沫赫喝彩,偏偏颜无言心中落寞。自从目力受损,对于这些个热闹,他都躲得远远的。他拎了一坛子酒,牵着天虎走出幔帐,隔着巾子大概辨了一下方向,走到一棵大柳树下坐定。那日在睢阳城外,也是这样的场景,他曾与察蒙蒙相对痛饮,如今就自己孤单一人,想到此,不由一声叹息。
忽地一阵香气袭来,这味道他甚是熟悉,跟着手便被一只小小的软软的手牵住了。
颜无言大喜道:“蒙蒙是你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正想着你,你便到了,真是……真是……”激动之下,一时语塞。
察蒙蒙挨着他坐下,在他耳边道:“不是我是谁。若不是看在你时时刻刻念着我的份上,我才不来理你。”颜无言攥紧她的手道:“有你在,胜过那些俗歌艳舞。”察蒙蒙道:“也胜过燕大哥、小拾郎他们么?”颜无言道:“都是无言心中的牵挂,不可比较。”察蒙蒙道:“算你有良心。只是今日相见之事,切莫说与旁人。”颜无言道:“那是为何?”察蒙蒙想了想道:“那日在睢阳城中,曾有蒙面人持刀刺我,还伤了我的臂膀。你可还记得?”颜无言道:“听你说起过,自然记得。”察蒙蒙道:“那日遇刺,我虽措手不及,但那人逃走时的背影,我却记得牢牢的。你猜她像谁?”颜无言疑惑地摇摇头。察蒙蒙道:“我越看越像孤媚孤姐姐。那日在柳孜镇看她舞鞭,我就已怀疑,后来又一路相处,更是越看越像。只是我尚未有证据,还不好妄下结论。”颜无言一拍横刀道:“我这就去问她一问。”察蒙蒙赶忙拦住他,嗔道:“她是南离姐的好友,南离姐又是拾郎爱侣,你这样莽撞一问,她又抵死不认,你如何面对拾郎与南离姐?”颜无言道:“总不能便这样不了了之。”察蒙蒙道:“徐徐图之就是。若不是她,自然是好。若果真是她,咱们便要查个明白,她为何杀我,她在南离姐姐身边又是为何?这几日我都与南离姐住在一起,也问了一些孤媚的事情。南离姐说,她也是出了长安才遇到的,每逢遇到险难,孤媚都不惜命的帮她,因此她才视孤媚为亲姐姐一般。只是,孤媚的身世,她也不甚知道。孤媚为救南离,不惜自己受伤,这个咱们是瞧见过的。照理她也该是一个侠肝义胆之人,可是……我总是觉着她甚是神秘,不知背后藏着什么。”
颜无言奇道:“你竟然是跟南离住在一起的?”察蒙蒙笑道:“我许了一只整羊给欧大冶,让他帮我扮作曳落河的模样。即便如此,总不能跟那些混汉住在一起吧。这也是无奈之举,好在南离姐值得我信任,我便哄她说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