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座怪石突兀的假山,瓜皮帽子带着春长风来到一个白墙黑瓦的院子前。院子看起来不大,但门外有一颗枣树却大得吓人。春长风目测,足要四五个成年男人才能合抱住树干,树冠则更是夸张,向着天上铺开,神仙鬼怪故事里那巨人的大手一样把月亮星星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半点都露不下来。
与一路过来的热闹繁华不同,这里安静得像是浸泡进了深井里,小风吹过都能听见沙子摩擦的动静。周遭也是黑漆漆,唯一的光线来自院子棕红色的木门上悬挂着两个白色圆柱样小灯笼,左边上面写“和”,右边上面写“顺”。
瓜皮帽子走过去,伸手从树枝头摘下两颗婴儿拳头大的青枣,在身上蹭了两下后,把其中一颗递给春长风:“爷,您尝尝枣子?”
春长风接过来也不敢吃,犹豫片刻把枣子装进口袋。瓜皮见他这样笑着摇头,自顾自地咔嚓咬下去,青色枣皮下是血红的果肉,过于充盈的红色汁水顺着瓜皮帽子的手指缝流下来。摇摆的烛火下,春长风见瓜皮帽子的嘴和牙齿都染得血红,但奇怪的是他却不感到恐惧,反而是被勾起来肚子里的馋虫,清甜的带着微微酸的果香从鼻子飘进去,钻进肚子里闹腾,脑子里一个声音不断说着:“吃一口……就吃一口……”
春长风精神有些恍惚了,不受控制地从兜里掏出青枣,他想要咬下去,但就在牙齿碰到枣皮的瞬间忽然闻到一股肉类腐烂的恶臭,拳头一样砸在胸口,强烈的恶心把胃液都挤到了喉咙口。
“呕……”春长风撑着膝盖干呕,把手里的青枣又一次撞进口袋。
瓜皮帽子已经吃完了,他低头看着春长风,撇撇嘴角。
“舒婷娘娘原是我家二奶奶,后来得了高人点化,”瓜皮帽子把湿乎乎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铜尺拨弄木门上铜狮子嘴里的钢珠,“当啷”“当啷”地三声后大门开了条缝隙。
“爷,走吧,”瓜皮帽子扶起呕个没完的春长风,声音压低了些,说:“要去见舒婷娘娘,里面还有挺长一段路!爷,您忍一忍,我们快点走吧。”
“还有?”春长风擦了把逼出来的眼泪,深吸口气让自己缓过来半分钟后,问:“外面看着贺家的宅子也不算太大啊!怎么里面走不到头一样呢?”
“爷,您听过一个地方叫乾坤洞吗?”瓜皮帽子说:“小的也没见过,但听人说那乾坤洞看起来啊就只有一人高,可一旦进去就是十辈子也走不出来,内里能见天上三千尺,就见地下九百里,能看秦始皇吃饭,能看杨贵妃洗澡,春夏秋冬,奇花异兽要什么有什么。”
瓜皮帽子说罢笑嘻嘻看着春长风问:“爷,你现在还觉着咱们贺府大吗?”
春长风摇摇头,瓜皮帽子拉着他的胳膊,推开红棕色木门。
外面漆黑一片,一脚跨进大门,春长风却眼见里面成了白天,入眼是的秀气灵动的假山小桥,三两枝红门从石缝里伸出来,薄薄的积雪堆在石头上,旁边是棵正开花的桂树,绿油油的叶子中间挂着细碎的小黄花,空气里夹杂着一丝丝的甜腻香气。
真是奇特,冬梅和秋桂居然开在一起!春长风想上前看看那些花是真是假,瓜皮帽子却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口,指向另一条小石头路说:“爷,这边走。”
春长风不死心地又看了眼,但见瓜皮帽子没等自己,也只能放弃念头,转身跟上。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两个说笑的姑娘,年纪大约二十上下,梳着两把头,穿着上短下长的月白色褂子,见了瓜皮帽子连忙半跪着弓腰行礼:“张管家。”
“今儿有贵客,”瓜皮帽子说话。
“二奶奶早知道了,让我们出来迎两位。”两个姑娘一起开口,说完朝着春长风屈膝弓腰行礼:“爷,小的跟您请安了。”
平生头一遭被这般行礼,春长风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连忙摆手说:“不必不必,我也不是什么贵人。”
“您自然不是贵人,”两个姑娘总是一起说话,像一张嘴长在了两个人身上,“我家二奶奶说,爷您心头想的事儿,她也没有办法,让你早点回家去呢。”
“去去,多嘴的丫头。”瓜皮帽子拉下脸,训斥两个姑娘说:“二奶奶金口玉言,要你们传话?管好嘴巴,小心胡说八道被剪掉舌头。”
“张管家好凶,”两个姑娘听了骂,却不怎么害怕,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着春长风说:“爷,朝外面走吧。”
“你们忙你们的去,贵客面前唧唧歪歪是皮又痒了?”瓜皮帽子说罢黑着脸朝两个姑娘挥挥手,弓腰对春长风低声说:“爷,这俩丫头是账房家的,从小便满嘴谎话,打娘胎里出来就学会了骗人这一件事儿。您可不敢信她俩的,不然小的只怕你见不着舒婷娘娘是小,再出不了这院子就麻烦了。”
“张管家一张嘴能把白天说成黑,”两姑娘歪头笑着,一扭一扭地朝春长风走来。
远看是张清秀的脸,可越是走近了,春长风反而有些看不清两人的面目,他慌乱地往后退了半步,接着只见浮肿青紫、扭曲变形的脸出现在眼前,她们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