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断地投向了父亲的怀抱。
当然,并不在乎他爹怀抱是否愿意为他敞开。
连续日在赵疆书房外抠门槛、撒尿、舔墙灰抗议之后,肉团子二公子终于获得了父亲书房的随意进出权。
并十分蛮横地占领了赵疆在书房的床榻。
现如今这榻上已经堆了不少他的玩具,甚至还有炭球的。赵疆躺在那儿一伸腿,一个坠着铃铛的皮球就“丁零当啷”地从床上掉在地下,一路滚出老远。
赵疆撩了撩眼皮,不想去捡。
赵琰似乎察觉到了父亲的懒倦,他讨好地在赵疆的胸口蹭了蹭,又想起自己和炭球打架磕到手的时候,奶娘在自己的伤处轻轻吹起的样子。
这个叫“呼呼”,应该是一种药,“呼呼”过后就不疼了。
爹爹的奶娘也不知哪里去了,都不管爹爹。
赵疆便听趴在自己身上的奶团子突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然后使劲儿在自己胸前吹起气来,两边腮帮子都撑得鼓鼓的。
赵琰一边使劲“呼呼”,一边拿眼睛去瞅他爹的脸色,乌溜溜的黑眼仁骨碌乱转,瞧着贼兮兮的。
爹爹要是不疼了,能不能去帮他捡球?
他一个字儿没说,但是心眼全都摆在了脸上,看得赵疆胃也不疼了,只觉得好笑。
赵疆伸手一戳他的肉腮帮子,小娃娃便漏了气,愤怒地咬了一口赵疆的衣裳前襟。
外头程勉和邓瑜在窗户底下窃窃私语。
邓瑜问:“二爷可好些?”
程勉点点头又摇摇头:“脾胃失调事小,他是心事太重,心眼子太多。”
邓瑜不赞同程勉的口吻,但也只是皱紧了眉头,“二爷身体一向康健,今年春天却反复病了多次,会不会是景阳宫的那回……”
他甚至不愿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觉得不吉利。
程勉平生最恨旁人质疑他的医术,但到底把火气压了下去。
景阳宫的事,已经把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吓成了惊弓之鸟。
哪怕赵疆此刻从榻上跳起来,徒手撂倒五十个壮汉,在邓瑜等人眼中他也是玻璃灯水晶瓶一样的不容打跌。
他也只得拿出身为大夫的专业素养来,“他纯是自己愁的。现在让他挂甲上马去打北胡,他能把北胡人穿糖葫芦玩你信不信?”
邓瑜仍然紧盯着他,“到底伤了元气,更何况二爷最近殚精竭虑,总要熬到丑时后才能歇下。你那药茶到底管不管用?!”
程勉忍不住翻脸:“行了你,身高八尺杀人如麻,怎么是个老妈子脾性?”
“我会盯着他的。”程勉道:“你要是有闲工夫,琢磨琢磨怎么让你家主子改改挑食的口味吧!”
邓瑜正要说话,那头有下人捧着个盒子匆匆而来。
“门前有一青衣书生留下的,说是赠与二爷的。”下人递上盒子,“只留了这东西,说了一句‘是红糖的’,人就走了。”
邓瑜接过盒子,只觉得沉沉的很坠手。
程勉有些好奇地伸过脑袋来,“怎么还是热的?”
盒子外头包了一层厚实的棉布,里头竟是个两层镶的铜盒,下头那一层显然填了什么发热的东西,一打开便一股热意扑来。
程勉瞧见里头的东西,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烧饼。”
可见咱们谈书生送礼远不如京郊大营的罗将军呐。
头顶的窗棂“嘎吱”一响,赵疆推开了窗子。
窗下的两人都是一愣。
邓瑜几乎下意识地将自己手中的食盒呈了上去,“二爷,谈先生送来的。”
赵疆面无表情地接过,“知道了。”
窗子里头传来某只幼崽急切的叫声:“爹,吃吃!爹,球球!”
显然程勉和邓瑜的交谈也没躲过二公子的耳朵。虽然其他的听不懂,但他还是精准捕捉到了“烧饼”两字。
似乎是那种哥哥吃的,酥酥的,香香的饼饼!一咬就能咬下一口,比他的磨牙饼饼软许多!
他也要吃!
窗子被合上了。
邓瑜这才反应过来,又低声问程勉:“二爷前日刚呕过一回,这能吃吗?”
程勉“哼”了一声,“吃不得又如何,你给都给了。”
他到底改不了自己碎嘴子的毛病,“还红糖的,他是脾胃失调,又不是坐月子!”
窗户“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件东西“嗖”地从里头飞出来,将程勉吓得一缩脖子。
他还道是叫正主听见了,将那烧饼扔出来泄愤呢,定睛一看,却是个带铃铛的皮球。
卧在院子一角晒太阳的炭球耳朵一动,立刻小跑过来,飞快地叼走了属于自己的玩具皮球。
屋里头传来二公子赵琰“哇哇”的干哭声。
但只哭了两声,显然,红糖馅儿的烧饼让二公子吧嗒着嘴,顾不上表达对他从炭球那抢来的小皮球的惜别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