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衍在琉璃厂西街的旧书铺前驻足,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那套精刻版《论语》,显然是同治年间的版本。想来曾是某位老学究的案头旧物。叫醒了打盹的书铺老板,问了价钱,陆嘉衍放了三块银元在柜上。如今四书五经贱如草纸,这套精刻本搁在几十年前,少说值三十块鹰洋。
到了地方直接问了伙计,福宝斋有没有订过桌子。伙计殷勤说道:“王掌柜定了雅间,客官跟我上楼。”
陆嘉衍步入雅间,王掌柜慌忙起身相迎,抱拳笑道:“公子近日在琉璃厂进进出出,老夫未见公子,只好偏劳公子移步丰泽园。公子肯赏脸前来,老夫心中甚慰。今日特意点了些本地特色菜肴,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席间,王掌柜言语间尽是恭维,陆嘉衍却只是淡淡回应,心思全在眼前的美食上。待酒足饭饱,陆嘉衍放下筷子,抱拳道:“多谢王掌柜盛情款待。掌柜果然精明,一转手便赚得盆满钵满。不过,既然赚了这么多,何不上些辽参?这海参,着实有些普通了。”
陆嘉衍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雕花木匣,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盒面,淡淡道:“今日这顿饭,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既然掌柜惦记这盒东西,不妨打开看看,报个价吧。”
手竟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将物件一件件取出,这个珊瑚内画鼻烟壶。壶身迎着光转出十八重朱色,壶内竟用鼠须笔勾着幅《西厢记》粉本。
接着拿出了牙雕扳指,上面银丝迸出星点银光。指腹里看的出雕刻的四个小字。王掌柜仔细看了看:“没问题,嘉靖御赐的东西,这东西不愁卖,只是要跑动一下。公子要是信的过我,我押一张银票,再开一张单子给您。到时候出去什么价,我二一添作五,给您留一半净利润如何?”
陆嘉衍掀起盖碗抿了口茶:“就这样吧,过几天,我再那些东西来找你。“接过银票,陆嘉衍拿上东西转身就走。
姨娘早备着阵仗,带着他进了右厢房,让他稍坐一会儿,将银票拿进屋子,不一会儿,湘色帘子一挑,便递出一卷桑皮纸裹的龙洋
话音忽地压低,珐琅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响,“嘴上可得挂三把黄铜锁,漏出半句——“她眼风扫过雕花梁柱,“莫说银钱化水,便是项上人头也要随那秋风打旋儿。“
护甲敲在茶几上,姨娘淡淡的说道,“东西你自己拿主意,得了好处就该用心去办。每月初七带着账本来,福晋最喜伶俐人,都记在心里。“
陆嘉衍揣着龙洋回到大杂院,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把天井里晾着的灰布长衫收了起来,他望着住了几个月的两间厢房,盘算着这几日就得拾掇利索。
陆嘉衍独坐在炕桌前,就着昏黄的油灯,一口酒一口肉地咂摸着滋味。酒意上头,又想起喆镡那套《天工开物》。那书页泛黄,边角都起了毛,却还透着股墨香。
陆嘉衍抿了口酒,眼前仿佛看见喆镡当年在茶馆里斗蟋蟀的光景:一只青头大将军,五十两雪花银买来,又花二十两配了老泥做的蟋蟀罐。1
“可惜了那套书......“陆嘉衍叹道。若是喆镡能潜心钻研,何至于如今在街头摆摊卖些零碎?还染上烟瘾被人打的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