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的月光是青灰色的。当蛟龙号下潜至八千米时，舷窗外的黑暗开始流动。那些比墨汁更浓稠的阴影里，不时闪过宫殿飞檐般的轮廓。声呐显示下方有座螺旋状城市，街道布局竟与洛阳北魏永宁寺遗址完全吻合。

“是活的……”楚瑶盯着生物传感器，指尖发白，“整座城在跟着我们下潜的速度生长！”

老陈突然将脸贴在观察窗上：“看岩壁！”探照灯光束中，无数青铜锁链从海沟裂缝伸出，末端拴着房屋大小的贝壳。当机械臂撬开其中一个时，涌出的不是珍珠，而是堆叠的商周青铜爵——每个爵内都凝固着黑色血痂。

“少昊族的酿酒器。”阿岚抚摸着爵身的饕餮纹，“《大荒东经》记载他们用战俘鲜血……”

话音未落，贝壳内壁的珍珠层突然剥落，露出张浮雕人脸——正是三年前失踪的老陆！

在贝壳深处发现的玉匣里，躺着支人骨笛。

笛身刻满巴蜀图语，吹口处镶着枚眼球状琥珀。当小夏无意中吹响时，整片海域响起百万人的恸哭。海水变得胶质般粘稠，蛟龙号外壳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

“关灯！”我嘶吼着拍灭控制台电源。

舷窗外，无数半透明的人形生物正顺着声波游来。它们有着深海鱼类的发光器，面部却是我们熟悉的模样：考古队的赞助商、已故的导师、甚至包括童年时期的我自己。

楚瑶的盖革计数器疯狂鸣叫：“这些是电离辐射形成的灵魂残影……有人在用核废料喂养它们！”

最恐怖的是老陆的残影——他腹部伸出章鱼触手般的脐带，正连接着海沟深处某个搏动的巨型肉团。

被迫弃船后，我们穿着抗压服跳入深渊。

发光的人影指引我们游向肉团，靠近才发现那是座由珊瑚骨骼与鲸脂构建的城寨。城门悬挂的青铜镜里，映出的不是我们的倒影，而是穿兽皮的先民正在献祭九尾狐。

“时空折射现象。”楚瑶用激光笔在镜面烧出刻度，“镜子另一边的年代是公元前10240年……”

话音未落，抗压服突然收紧。我的面罩内侧渗出鲜血，在玻璃上汇成甲骨文：“献汝双目，可见真道。”

小夏尖叫着抓向眼睛，他的防护服不知何时爬满肉芽。阿岚抽出备用的青铜匕首刺入他肩胛，刀刃拔出时带出条三十厘米长的透明寄生虫——那东西的头部赫然是微缩的人脸！

城寨中央的祭坛上，竖立着三块拼合的龟甲。当我们放入人骨笛、青铜爵与帛书时，龟甲缝隙渗出蓝血，在空中凝成《山海经》记载的“沃焦”——传说中吸尽海水的神山虚影。山体浮现出蜂窝状孔洞，每个洞窟都传出不同文明的祭祀乐声。

“这是声波密码锁！”楚瑶将拾音器贴在龟甲上，“需要同时奏响良渚玉磬、曾侯乙编钟和玛雅死亡哨……”

老陈突然扯开抗压服，他的胸口皮肤下凸起琴弦般的结构。随着呼吸起伏，竟发出《云门大卷》的旋律——那是黄帝时期的祭祀乐舞！

地动山摇间，沃焦虚影坍缩成黑洞。我们被吸入的瞬间，看见肉团城寨褪去伪装，露出机械与血肉结合的真相：那些珊瑚是纳米级的青铜构件，鲸脂中游动着修复损伤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