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清瑶几乎成了酒坊的常客。

陈清瑶总是踩着晨露而来，裙角沾着草叶，发梢还带着山间的雾气。“我是来学酿酒的！“她理直气壮地宣告，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张勇的侧脸。

“啊？哦！明白明白！“陈清瑶猛地回神，胡乱点头，耳尖却悄悄泛起红晕。她慌忙抓起酒勺，却不小心碰歪了量杯。

就这样，陈清瑶日日准时造访，比晨起的山雀还要勤快。

“勇哥！二当家中箭了！“

“有毒。“张勇蹲下身检查，差点说出“这毒性如此猛烈“，赶紧改口道：“此毒甚是凶险。“指尖刚触到伤口边缘，陈铁山便疼得浑身一颤，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是黑风寨的七步倒！“大当家陈青云从寨外疾奔而来，手里拿着半截断箭，“我去找他们要解药！“

他猛地撕开陈铁山伤口处的衣衫，露出发黑的皮肉，转头喝道：“拿热水、干净布条！再取三钱金银花、半两绿豆、七片蛇舌草来！先来人用嘴帮他吸出毒血，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他差点说“需要立即救治“，赶紧改口说“需要立即施救“。

“来不及了，我来。“张勇不再多言，俯身含住伤口。他在心里暗骂这群人简直无情无义，关键时刻全都退缩。

可张勇自己的嘴唇也开始发麻。到第七口时，他眼前已阵阵发黑，却仍强撑着吸完最后一口。见吐出的血终于转红，他勉强扯出个笑容：“没......没事了......“话音未落，便一头栽倒在地！

一道绯色身影拨开人群冲进来——是陈清瑶。她发辫散乱，裙角沾满草屑，显然是从后山一路狂奔而来。看到张勇面如金纸地倒在血泊里，她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胡说！“陈清瑶一把揪住他衣领，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要是死了，我烧了你这破药铺！“

她甩开父亲的手，扑到床前死死攥住张勇冰冷的手指。那双手昨日还教她辨酒曲，此刻却僵硬得像块石头。

夜深时，众人陆续散去，唯有陈清瑶固执地守在榻前。她拧了湿帕子，一遍遍擦拭张勇滚烫的额头，嘴里念叨着：“傻子......寨子里那么多人，偏就你逞英雄......“

第三日黎明，张勇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陈清瑶一个激灵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倒了碗水，托着他后颈小心喂下。张勇每咽一口都像用尽全身力气，喉结滚动时，脖颈上未消的毒痕显得格外刺目。

“想得美！“陈清瑶抹了把泪，“你欠我的'九蒸九酿'法还没教呢！“

“老吴有金针不？“老吴激动地说：“有！“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递了过来。

陈清瑶刚要阻拦，老吴却摆手：“让他来！我的手法不行！“

这时，二当家拄着拐杖踉跄进屋，见张勇醒了，这铁塔般的汉子竟“扑通“跪下：“张兄弟，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陈铁山面色阴沉：“黑风寨越界抢活，跟我们发生冲突，不讲道义还暗中偷袭。奇怪的是劫几个小商户，根本不合常理......“他压低声音，“而且，我瞧见老四的人和他们中有一个人在鹰嘴崖下有过接触。“

“好的勇哥，我保证不外传。“二当家拍着胸脯，龇牙咧嘴地说。

“跟、跟我来。“张勇压低声音，率先朝自己住的偏房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靠窗摆着一张榆木案几，上面整齐地放着几卷医书和笔墨。墙角立着一个简陋的药柜，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枕边还放着半卷未看完的《伤寒杂病论》。

陈清瑶的手指在门闩上微微发抖，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咬着下唇，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才好。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被人看见......

陈清瑶浑身一颤，差点惊叫出声。她死死攥着裙角，感觉双腿发软。这个呆子，怎么突然这么......这么......

“啊？“陈清瑶猛地抬头，眼中的期待瞬间化为错愕。原来......原来是要说正事？她顿时羞恼交加，一脚踩在张勇脚背上：“你这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