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迅速合围，将整个青龙寨笼罩在一片昏暗中。青龙寨校场上，数百支火把熊熊燃烧，明晃晃的火光划破夜幕，投下晃动的光影，一百多名叛匪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跪在校场中央。麻绳深深嵌入他们的皮肉，不少人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和烧焦的味道。

“你……你们……”周文嘶哑着嗓子，声音微弱却充满恨意。张勇慢条斯理地摘下长弓，随手抛给身旁的陈清瑶。少女身着劲装，身姿矫健，灵巧地接住长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俏皮又带着几分冷冽。

周文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眼中满是怨毒。张勇蹲下身，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信是送到了，不过晚了一天，你和大当家的信多是第二日才送出的，所以明天才是约战的日子。至于今日这场戏，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他转向赵虎，目光如炬：“四当家，你派去给黑风寨报信的人，现在应该正在地牢喝茶。”“不可能！”赵虎面如死灰，声音颤抖，“我明明……”“你明明看着他们骑马去的是吧，大当家三日前就派人在那边等着了。”

“大哥……”赵虎突然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都是老三出的主意！他说黑风寨答应事成后分我们三成地盘……”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哭腔，活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放你娘的屁！”周文厉声打断，声音因愤怒而尖锐，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明明是你先跟黑风寨的二当家在酒馆里密谋，说什么‘青龙寨气数已尽’！”

陈青云眼神一凛，朝身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立即快步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赵虎见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他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我那是我自己的钱。”赵虎结结巴巴地还想狡辩，声音越来越小。

陈铁山提着鬼头刀大步上前，这个耿直的汉子双眼通红，像是要喷出火来：“大哥！让俺活劈了这两个王八蛋！”刀背上的铜环叮当作响，仿佛在为他的愤怒助威。陈青云突然暴起一脚踹翻旁边的兵器架，铁器哗啦啦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这声怒吼震得火把焰苗乱颤，惊起几只栖息在树上的夜鸟，扑棱棱飞向夜空。“还是按山寨规矩来吧。”

陈青云站在两人面前，铁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盯着周文左臂那道狰狞的伤疤——那是五年前为他挡箭留下的。大当家的手按在刀柄上，却迟迟没有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惋惜，也有一丝不忍。

两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如喷泉般从脖颈处涌出，喷溅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血花。周文的人头恰好滚到陈青云脚边，那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局。校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和血液流淌的声音清晰可闻。

降卒们如蒙大赦，原本低垂的脑袋，此刻如捣蒜般磕向地面。额头与冰冷的青石板猛烈撞击，砰砰的闷响在校场此起彼伏，那声音仿佛是他们劫后余生的感恩叩谢，又似对命运无常的惶恐哀号。“谢大当家不杀之恩！谢张先生！”呼喊声震得校场周围的火把簌簌晃动，不少降卒声音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都给我听好了！”张勇开口，声音冷峻，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冰碴，“大当家饶你们不死，是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别以为就此能蒙混过关。”他缓缓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在寂静的校场中格外清晰，降卒们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脑袋愈发低垂。

“今夜起，你们五人一组，互相监督。”张勇继续说道，“但凡有一人有异心，同组的其他人都别想活命。”他从腰间抽出一支令箭，狠狠插在地上，“每过一个时辰，各组派人到此处报备，迟一刻，杀无赦！”

张勇冷哼一声，转身面向陈青云，微微拱手：“大当家，安排妥当。”陈青云微微点头，目光再次扫过降卒，随后转身，在夜色中大步离去。张勇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降卒们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在月光下三三两两，脚步虚浮地离开校场

铁甲之下，陈青云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往昔，曾经，他们三人在这棵槐树下歃血为盟，发誓同生共死，守护青龙寨，彼时的豪情壮志，似乎还在耳畔回响。可如今，周文和赵虎的背叛，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窝，让他对这份曾经坚如磐石的兄弟情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去准备吧。”陈青云并未回头，沙哑的声音仿若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伤痛。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却仍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波澜。“寅时出发。”简单的几个字，无尽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