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4 / 5)

能查得一清二楚,着实厉害。”秋风骤起,“砰"的一声撞开半扇雕花窗,几片丹枫宛如翩跹的蝴蝶随风卷入,轻轻落在清音的月白裙摆上。

赵殊拿起一枚铜钥,按在幽州军镇的标记上,沉声道:“只可惜,你漏算了上个月运往马场的苜蓿草,整整二十车精料,足够喂饱两百匹战马,这背后的文章……

清音低头,掩唇咳嗽几声,苍白的脸颊瞬间泛起病态的潮红,可她的指尖依旧稳稳地按住赵殊推来的铜钥,缓声道:“殿下的消息既然这么灵通,不知您可曾留意过,每月初九,往西市送药渣的婆子。”赵殊的眼神陡然锐利如鹰,却见她不慌不忙地从食盒暗格中取出一块焦黑的膏药。刹那间,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幽州特产苜蓿粉的气息。

“药渣送到城东生药铺的时候,总会混进去几片晒干的苜蓿叶。“清音把膏药丢进炭盆,青烟升腾而起,逐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孟老夫人用以治疗咳疾的川川贝枇杷膏,其正宗配方里,可从未有过这味北地药材。”赵殊紧盯着烟灰里尚未燃尽的草梗,嗤笑道:“舅舅前些时日还在众人面前夸赞表妹孝顺,专门从北地寻来这止咳的良药。”“所以,殿下需要的,并非江家的忠心。”清音双手捧起青瓷盏,盏身的薄胎映衬出她手腕上的旧伤疤,她目光沉静地看向赵殊。

“而是一根银针,一根能够刺破孟氏这张铁网的银针。”她病气氤氲的眼角扫向窗外,只见货郎担头那面醒目的“王"字旗正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朝着皇城方向一路飘去。

一时间,雅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唯有铜壶滴漏发出的滴答声清晰可闻,声声敲击在人心上。

赵殊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那微凉的触感擦过耳垂之际,清音听到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叹息:“如此聪慧的女子,却被困于闺阁之中,实在是可惜。”

夕阳的余晖穿过雕花窗棂,悄然透进雅间,光影将两人的身形拉长,投落在地上,宛如两条相互缠绕难解难分的蛟龙。“徐家要送到张侍郎府上的那顶粉轿,“赵殊慵懒地倚回檀木凭几,袖中密信的火漆在霞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孤瞧着,那漆色似乎不够鲜亮。”暮色一点点地暗下来,清音藏在袖中的玉蝉,把掌心格得生疼。远处,暮鼓声悠悠传来,几只归巢的乌鸦扑棱着翅膀,迅速掠过层层叠叠的屋檐。

赵殊的手指在案头上慢慢拂过,带起一丝细微的风,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徐姑娘可听说了?江少师今日在御前,可是威风凛凛的很,竞参奏了张廷蔚足足十桩罪状。"说罢,他低低笑出了声,眼中透着几分玩味,“孤竞不知,江家祖传的玉骨笏板,打起人来,倒比刑部的廷杖还利落。”窗外,最后一丝天光逐渐消失,清音缓缓抬起头,双眸宛如幽潭,澄澈清冷:“殿下这话,难不成是想说,江大人此举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赵殊既未说是,也未说不是,眸中神色难辨,宽大的衣袖轻轻垂落,白玉扳指在他手指间灵活转动,衣袍上用银线绣成的夔纹,也在光影交错间明明灭灭他屈指叩了叩密信边缘的火漆印,不紧不慢地说道:“三日后,王氏商船会途径临江渡,船上运的是苏州刚到的宋锦。”“殿下想在这些锦缎里夹带些什么?“清音语气平静,淡淡地问,“是户部那些藏污纳垢的陈粮旧账,还是工部那些被篡改过的河堤案卷?”“徐姑娘不妨猜猜看?”

赵殊把密信的一角凑近烛火,等焦糊味慢慢飘散开来,一枚青玉私印悄然滑落到清音掌心。

他微微挑眉,眼中透着几分期待,“中秋一过,王氏商行便能获御赐金匾,徐姑娘这般济世之才,要在朱雀大街开上一家最大的绸缎庄,才不辜负这一身本事。”

窗外,梆子声顺着长街远远传过来,清音垂眸,盯着印鉴上那个残缺了笔画的“孟"字,沉默片刻,莞尔一笑:“光有这些可不够,得再加东城两处茶楼的地契。”

赵殊先是一愣,随即低笑出声,他拿起私印,重重地按在染血的帕子上。“来年,徐姑娘就该换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了。"话锋一转,他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腕骨,青玉印的边缘深深陷进她的皮肉里,“等你成了御赐的义女,何需再藏着掖着对少师大人的心心思?“他拇指重重碾过她手腕上的旧伤疤,眼神复杂,“到那时,红妆十里,孤亲自为你们系上同心结。”“殿下说笑了。”

清音眼眸低垂,抽回手的动作敏捷利落,起身之际,衣袖带落案上的蟹壳,“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静。她语气淡淡地说道:“臣女与江大人之间,向来只有半师之谊。”赵殊倚着窗户,闷声笑个不停:“好一个半师之谊。”眼角余光瞥见朱雀大街拐角处驶来的江府马车,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轻声呢喃:“也不知江少师还记不记得《诗经》里那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吉?”

灯笼的微光透过窗纱,洒下一片朦胧的光影,清音已退至门边,屈膝行礼:“臣女告退。”

更漏声滴答作响,如泣如诉,赵殊伫立原地,望着那道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游廊的转角。

此时,雅间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摇曳。赵殊的目光缓缓移向棋枰,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