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3 / 5)

润,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这令她不禁想起那日在镇国公府栖云馆的情景。

那玄衣青年腰间玉佩所雕盘龙的眼睛,亦是这般灼人的模样。撷芳阁内,天字号雅间竹帘低垂,檀木棋盘上黑白棋子杀得正酣,茶壶里的水早已沸腾多时,细密的气泡在水面翻滚涌动。清音指尖轻抚过黄杨木屏风上的猛虎浮雕,敏锐察觉到风中裹挟的龙脑香瞬间变得浓郁。

“徐姑娘来得倒准时。”

伴着话音,一片玄色银纹袍角跨过门槛,赵殊腰间的玉蝉流苏轻晃,引得案头香炉内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他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目光却似寒星般锐利,“那尊千手观音像,徐老夫人供在佛堂,可还满意?”

清音屈膝行礼,眼角余光瞥见案头摊开着一本《治国方略》,书页中间夹着一片金穗印,她认出,那是王氏商行货船通关用的暗记。她指尖在袖子里微微蜷缩,脸上却不动声色,稳稳地在赵殊对面坐下,抬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

茶汤泛起层层涟漪,她忽然展颜轻笑:“殿下连商船的货单都替臣女妥善收着,倒让臣女省了取账簿的麻烦。”

赵殊低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敲在书脊一侧烫金的“江辞撰"三字上,缓声道:“少师大人若是知道自己的爱徒,在京城这般长袖善舞翻云覆雨,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忧心。”

言罢,他信手拈起一枚黑玉棋子,清脆落在棋盘上:“听说上个月底,西市粮仓那场大火,烧的可全都是张侍郎家的私粮。”清音睨着棋盘,见白子渐成合围之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殿下的耳目当真灵通,连臣女晨起梳妆簪了几支珠钗都了如指掌。只是眼线布得太多,可要提防反被啄伤。”

赵殊不由的低笑出声。

恰在此时,竹帘被秋风猛地卷起,朱雀大街的车马喧嚣裹挟而入。他斜斜地靠在檀木凭几上,手中银制蟹钳轻敲在青瓷碟沿,发出泠泠脆响。“这是江宁府进献的黄油蟹,徐姑娘可要尝尝?”说着,银钳夹着橙黄的蟹膏递到了清音跟前,蟹壳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节滑落下来。

清音将瓷碟轻轻推向案几中央,神色淡然:“臣女福薄,受不起御赐之物。”

蟹钳"咔哒"一声落在瓷碟里,赵殊用银签挑起一块蟹黄,窗外飘来熬制糖芋苗的香甜味儿,与他袖口飘散出的龙涎香交织,在秋阳下氤氲弥漫。“孤倒想向徐姑娘请教一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听闻当年江宁暴雨夜,令尊背着重伤的江少师,瞠过十几条涨水的巷子,将他带回家中悉心照料。怎公如今徐家进京已经半年有余,江少师却连个门房小厮都不曾遣来问候一声,这是为何?”

清音正摩挲着盏沿,闻言,她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抬眸直视赵殊,启唇反问:“殿下既然查得这么仔细,可听过江宁白蟹的典故?“说罢,她用银匙敲了敲蟹壳,“渔民剖蟹时,要想取出蟹腹中最肥美的肉,总要留意别划破底下的鳃。”

话音未落,银匙猛地刺入蟹腮,带出一丝暗红色的血线,“有些脏东西,还是别让它见光的好。”

赵殊嘴角噙着一抹轻笑,指腹沿着蟹壳的裂缝缓缓摩挲,抬眼看向面前少女,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这双眼睛,最是能明辨是非,孤很是欣赏。之前同姑娘提及的事,不知考虑得怎样了?”

清音手指一顿,端起的茶盏停在了半空。

她脑海中浮现出江辞的模样,那双眼睛永远透着清明,执笔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还在眼前。他常说:“为官当如竹,虚怀若谷,宁折不弯”。朝堂之上,波谲云诡,暗箭难防,江辞多年来始终以清流之姿独善其身,倘若因她而被卷入这党争的泥沼……

“殿下。"清音缓缓抬眸,目光坚定,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满朝文武皆知,江少师向来潜心钻研经史,从不涉足朝堂纷争。臣女虽愚钝,却也知晓,绝不能因一己私交,玷污了江少师的清名。”赵殊把玩着银签的手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而屈指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笑道:“徐姑娘对江少师的维护,倒是令人动容。只是姑娘可曾想过,这朝堂局势风云变幻,想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殿下可知,王氏商行上个月接下了三笔皇商订单?"清音不待他说完,径直打断,指尖蘸着茶汤,在案几上迅速勾勒出三条曲折的线条,“陇西皮毛欲入中原,必经潼关;江南丝绢若要北上,需过邗沟;胶东海盐运往内陆,得走永沃渠。“言罢,她将茶盏往前一推,目光直视赵殊,“而扼守这些要道的将领,无一例外,皆姓孟。”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悠长的吆喝:“桂花糖粥,王记祖传秘方熬的糖粥嘞!”

清音伸手扯过一旁的舆图,莹白的指尖精准地落在永济渠的标识上,语速不紧不慢:“转运使孟延礼,去年在河工款项上动的手脚所克扣下来的银子,买下半条永济渠都绰绰有余。可若商船每隔一旬在通州多停泊半.……”她抬眼看向赵殊,眼中有微光闪烁,“转运副使周明德记录的官船吃水线详情,便会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眼前。”

赵殊眸光微微一动,凝视清音片刻,终是低笑出声:“姑娘这心思缜密得很,连周明德是孟相的心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