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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三十三)

天色微明,徐府后院的青砖地上凝着一层薄霜,寒意透骨。枝头残叶早已落尽,徒留光溜溜的枝桠在料峭寒风中抖个不停。丹蔻候在廊下,双手紧攥着暖手炉,时不时凑到嘴边呵口热气,一团团白雾刚冒出来,就被冷风迅速吹散。远远瞧见清音从月洞门现身,她眼睛一亮,忙迎上前去。

“姑娘,您今儿这身装扮真是好看,可这天儿冷得厉害……丹蔻话说半截,瞅见清音冻得通红的指尖,赶忙把暖手炉塞过去,“姑娘,您穿得太单薄了,仔细冻坏了身子。”

她边说边细心地帮清音紧了紧衣襟,摸到领口那一圈暖绒绒的银狐毛,心里才踏实了些。

清音接过暖炉,指尖一暖,微微舒了口气,她垂目打量了下自己月白色的袄裙,嘴角轻轻一勾:“就得这么穿才好。”刚说完,她就忍不住掩唇轻咳了两声,眼角泛起淡淡的红晕,再抬头时,眼中已多了一抹狡黠,“病恹恹的,不更惹人怜爱吗?”丹蔻正要搭话,一阵浓烈的脂粉香飘然而至。徐清滟在丫鬟的搀扶下,袅袅婷婷走来,大红斗篷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晃动,晨光一照,洒下细碎光影。“妹妹可真有能耐,连镇国公府的帖子都能弄到手。“徐清滟目光在清音腰间那串南海珠上稍作停留,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只是,二妹妹如今攀了高枝,怎的连姐妹情分都不顾了?”

“长姐都定下沈家的亲事了,何苦还惦记这寒酸诗会的彩头?”清音掩唇浅笑,袖口下滑,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手腕,“莫不是沈三郎嫌您不通文墨?听说,沈三公子近来常去醉仙楼听曲儿,那儿的姑娘倒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最是善解人意。”

徐清滟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你!"她胸脯急剧起伏,好不容易才压住怒火,“你不过就是个…”

“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清音拢着暖手炉,向前走了两步,发间白玉梅花簪与檐上积雪相互映照,清冷又雅致。

“可长姐别忘了,沈家要的是能操持中馈的当家主母,不是只会绣并蒂莲的木头美人。”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

檐下冰棱"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吓得笼中画眉鸟扑腾着翅膀乱飞。徐清滟望着清音渐行渐远的纤薄背影,心下一急,几步跨上前,扯住她的袖角:“带我一起去!“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和哀求,“你要什么,我库房里的东西任你挑!”

清音慢慢抽回衣袖,瞧着徐清滟泛红的眼眶,记忆回笼。那年冬天,自己被推倒在冰池,这位长姐当时也是这般居高临下地冷眼旁观。

“长姐忘了?"她轻声说道,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眼底却透着寒意,“当初你可是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宁入高门为妾,不嫁寒门作妻。”说罢,她展颜一笑,雪光映照下,宛如傲雪绽放的寒梅,明艳动人,“姐姐若真想跟去,不如先让父亲退了沈家的亲事。”寒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过,丹蔻急忙撑开油纸伞,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没入风雪之中,只留下徐清滟僵立在原地,大红斗篷被风扯得烈烈作响。车帘缓缓落下,丹蔻到底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您瞧见大姑娘方才那脸色没?活脱脱像吞了只苍蝇,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山栀将温着的雪梨汤递向清音,却发现自家姑娘正盯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神思早已飘远。

马车辘辘前行,刚至朱雀大街,外面陡然响起一阵急促且整齐的马蹄声。山栀好奇地掀起一角车帘,只见一队身着玄色铠甲的护卫,正簇拥着一辆明黄色的华贵车驾,风驰电掣般奔过。

“是东宫的仪仗。“丹蔻压低声量,悄声道,“听说太子今日要去城郊大营巡查。”

清音靠着车壁,双目轻阖,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手中暖手炉散发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至掌心,令她的思绪飘回到昨晚收到的那封信笺,上头若有若无的松墨香气,仿佛还索绕在鼻尖。“姑娘?"丹蔻轻声唤道,同时递上一方绣着梅花的帕子,“可是手炉不热了?”

清音轻轻摇头,正欲开口,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来:“姑娘,镇国公府到了。”

国公府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已覆了一层薄雪,清音搭着丹蔻的手,刚踏下车辕,身后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玄色大氅带起地上的积雪,江辞猛地勒住缰绳,马蹄扬起的雪雾还未散尽,他的身影便这般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清音的视线。马儿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细雪簌簌落在他的眉峰,凝成细小的水珠。三丈之距,足够看清他眼底骤然掀起的波澜,又转瞬归于平静。“大人……“随从轻声催促。

江辞这才发觉,自己紧攥马鞭的指节已然泛白,玉扳指格得掌心一阵钝痛。曾几何时,他教她写字时,这双手虚虚拢着她的手,狼毫在宣纸上游走,晕开的墨痕恰似此刻落在她睫上的雪。

“徐姑娘。”

江辞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可那微微紧绷的身形却泄露了他极力维持的镇定。

清音欠身行礼,裙摆扫过台阶上的积雪:“江大人安好。”熟悉的沉香飘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