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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四十一)

金乌初升,柔和的日光倾洒而下,骊山北麓的猎场已然铺开了绵延十里的锦帐,宛若一片五彩斑斓的云霞落在了皑皑白雪之上。玄色的龙旗在朔风之中烈烈舞动,禁军们身着的铁甲在晨光映照下,泛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观猎台两侧,青铜兽炉内银丝炭烧得通红透亮,跳跃的火苗舔舐着炉壁,暖烘烘的气息裹挟着清幽的梅香,将围坐在此的宗亲贵胄们拢在其中。清音身披狐毛镶边的月白斗篷,身姿纤细娇弱,她目光遥遥掠过远处起伏连绵的雪原,只见百余骑玄甲侍卫仿若黑色的洪流,正纵马驱赶着猎物,马蹄翻飞,溅起的雪粒碎玉般,在朝阳的映照下,折射出点点金芒,璀璨夺目。承景帝身着龙袍,端坐在观礼台中央那把威严庄重的蟠龙金椅上,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帘轻轻晃动,珠帘之后,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缓缓扫过台下乌压压一片的臣子,那目光如有实质,所到之处,臣子们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陛下,西戎使臣到!"一声高喊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十余名赤膊力士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缓缓抬着一尊青铜兽纹鼎而来,鼎内盛满了鲜血淋漓的狼头,那血腥之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承景帝喉间滚过一声闷咳,似是被这刺鼻的味道刺激,旋即,端敬皇后眼疾手快,递上一盏参汤,承景帝接过,饮下几口,才将那股不适压了下去。为首的使臣拓跋烈上前一步,右手以手抚胸,行了个西戎的大礼,高声说道:“西戎王特献雪原苍狼百头,愿大邺天子如这青铜鼎般,万世不移。”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可落在众人耳中,却好似一道惊雷。一时间,席间像被施了定身咒,骤然寂静无声。

谁人不知,大邺开国之时,铸九鼎以镇九州,前朝末帝正是因为失了九鼎,才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如今西戎此举,背后深意不言而喻。清音安静地倚在女眷席间,她眼波流转,望见对面席位上江辞轻轻搁下手中的青瓷茶盏,那玉雕般的指节在案上不紧不慢地叩了几下,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好个万世不移。"承景帝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笑,可那笑纹却未达眼底。他玄色广袖一挥,掠过案上摆放的金错刀,“贵部神射名不虚传,朕的儿郎们今日正要猎些活物,倒要劳烦使臣带回西戎。听说你们草原上,最敬重弯弓雕的勇士。"这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在猎场上空回荡。话音刚落,拓跋烈一阵旋风般,利落地解下腰间那把锋利的弯刀,双手横捧上前,大声道:“此刀饮过白熊血,不知今日能否遇上配得上它的猎物?“那眼神中透着几分狂野与挑衅。

赵珩霍然起身,身上的犀牛皮护腕随着他的动作,撞得腰间金跨叮当响,他高声喊道:“儿臣愿为父皇猎得白额虎!"那声音里满是豪情壮志。一旁的赵殊面色苍白,仿佛蒙了一层薄霜,他掩唇低咳了几声,手指紧紧攥着青瓷药瓶,指节处泛起青筋,看着孱弱不已。这位身为储君的太子今日仅着一袭素锦常服,在周遭那些身着貂裘锦袍、配饰华丽的宗室子弟中,显得格格不入。

倒是五皇子赵珏,一身银灰骑装剪裁合体,分外妥帖,腰间新得的虎符随着他的动作,在玉带间若隐若现,好似藏着无尽的权势,让人不敢小觑。赵珩蓦地转向太子,那护腕上狰狞的睚眦纹在雪光的映照下,仿若活物一般,他嘲讽道:“殿下久病之躯,怕是连马鞍都坐不稳罢?”话落,他身后几个武将子弟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发出几声闷笑。赵殊却像是习惯了这般讥讽,只是掩唇轻咳了几声,腕间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滑进了袖中。

“王兄好意,孤心领了。”

他话音未落,忽地以帕掩唇,单薄的肩头在鹤氅下颤抖起来,恰似风中摇曳的竹枝,脆弱不堪。

转瞬,猩红的血迹在素绢上缓缓晕开,端敬皇后心中一惊,手中正捻动的佛珠猛然断线,金珠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赵殊俯身去拾,那苍白的手指堪堪触到滚到使臣席前的珠子,却被一名武士抢先一步,一脚踩在脚下。

“外臣粗鄙,还望太子恕罪。”

使臣首领抚胸行礼,可眼底却透着一抹戏谑,仿佛在看一场好戏。赵殊维持着半跪姿势抬头,正迎上江辞疾步而来的身影。太子少师身着绯色官袍,那下摆犹如一片流云,扫过金砖,在武士抬脚的瞬间,精准地接住坠落的香珠。

“西戎勇士的靴底,倒是比我们殿前的金砖还要贵重。”江辞面色冷峻,将香珠奉还太子,转身之时,广袖卷起一阵狂风,带翻使臣案上的玛瑙杯,殷红的葡萄酒瞬间泼在武士身上。“太子这般模样,怕是要辜负父皇期许了。”赵珩转眸看向赵珏,眼底满是挑衅,“五弟既掌了神策军,想来骑射功夫精进不少?今日可要替咱们东宫挣个脸面。”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犹如带着倒刺的利箭。他身后的镇远侯世子会意,立刻接道:“听闻昨日有刺客潜入贤妃娘娘的玉芙宫,五殿下该多派些人手护着虎符才是。“那语气里透着几分挑拨,让人听了心生不悦。

赵珏垂首,修长手指下意识地抚平箭袖上精致的云纹,指节因用力而在鹿皮手套下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面上已换上惶恐神色,低声道:“三哥当年一箭穿云的飒爽英姿,臣弟至今难忘。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