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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四十四)

东宫暗卫在崖底冰河之畔寻到清音的时候,她的手指已冻得青紫,却依旧死死攥着胸口的布料,任寒风呼啸,也未曾松开分毫。飞雪之中,一袭大氅裹着凌风自雪地上飒飒掠过,赵殊疾步上前,亲自将清音裹入狐裘之中。

他掰开她冰凉的手指,瞥见她颈间悬着半枚断裂的玉珏,断口边缘参差不齐,上面雕刻的精美花纹已被血污染透。他认出,那是江辞所赠之物。他眉峰一蹙,低声吩咐道:“送去梅影别苑,封锁所有消息,不得有误。“梅影别苑的暖阁里,炭盆烧得正旺,一室暖意融融,可赵殊却觉那炭火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榻上,清音昏睡不醒,伶仃身躯不时颤抖,冷汗浸湿了她鸦青的鬓发,脖颈处一道道可怖的擦伤蜿蜒狰狞,触目惊心。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欲抚平她紧蹙的眉头,可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之际,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生生顿住。

“殿下,药煎好了。”亲卫手捧漆盘,屈膝跪在帘外低声禀道。“搁着吧。”

赵殊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胶着在清音攥紧锦被的手指上,蓦地,他瞧见她尾指上染着的淡红蔻丹,心下不由一震。犹记那日冬狩会上,这双手捧着茶盏敬向他时,指甲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珍珠般温润的柔光,端的是柔美动人,而如今……烛芯“噗”地爆开一朵灯花,清音毫无征兆地急促喘息起来,口中的呓语混着哽咽:“先生…玉保……”

赵殊瞳孔骤缩,视线随之落在她敞开的领口,只见半枚羊脂玉静静躺在那儿,其上一个“江"字,此刻看起来分外刺目。夜半时分,雪势愈发沉重,清音深陷梦魇,难以自拔。恍惚间,她仿佛重回江宁老宅,江辞手执着书卷,安然坐在梅树下,落英缤纷,洒落在他肩头。

她端着药盏,袅袅婷婷地走近,却听闻他轻声低喃:“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先生念什么呢?”

她故意将药碗碰出些声响,想要逗弄于他。江辞慌乱掩卷,可书页间飘落的海棠花却将他的秘密泄露无遗。

清音是被脊背处传来的灼痛生生惊醒的。

梅影别苑的地龙烧得过热,她在混沌之中,隐约听见瓷器碰撞的轻响。有人正用温热的帕子,悉心心擦拭她额角的汗珠,那动作轻柔无比,像是在轻轻扫去梅蕊上的残雪。

与此同时,几道朦胧的声音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响起。“…姑娘肩骨裂了两处,这段时日,需用夹板固定,万不可随意挪动,以免落下病根。”

“永昌伯府今日可有什么动静?”

“听闻孔四公子又去甜水巷了,那外室近来腹痛频繁,似有临盆之兆。”熏笼里,银骨炭不时噼啪炸响,清音挣扎着睁开双眸,锦帐外透进的天光映入眼帘,泛着一抹青灰之色。

她在馥郁的熏香之中,渐渐找回意识,刚想开口,喉间却弥漫着一股铁锈腥味,火辣辣地疼。她又试着蜷缩指尖,可肩胛骨处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人将烧红的铁签狠狠钉入骨髓。

此刻,她月白的中衣下,缠着浸透药香的细布,枕畔却静静躺着半枚染血的羊脂玉,那本该贴身挂在她颈间。

“再乱动,这身骨头可要散给山鹰作巢了。”一道沙哑的嗓音擦过耳际,清音费力地转过脖颈。只见墨色织金帐幔之下,赵殊裹着银狐氅,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修长的指节捏着一只青瓷药碗,氤氲的雾气袅袅升腾,模糊了他的眉眼。倘若不是瞥见他腰间垂落的蟠龙玉佩,乍一看,倒似哪家体弱多病的公子在悠然赏雪煎茶。

窗纸忽地被雪粒砸出细碎的声响,清音恍惚忆起坠崖那日,丹蔻手忙脚乱地将暖炉塞进她怀里,青缎车帘之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热浪裹挟着浓烟,滚滚灌进肺腑,她最后所能记得的,便是车辕断裂之际,丹蔻声嘶力竭的哭喊:“姑娘抓紧我!”“丹蔻……

清音甫一开口,便咳出几口血沫,这才惊觉浑身经脉滞涩,连抬一抬手指,都艰难无比,仿若身负千钧重担。

赵殊搁下药碗,玄色袖摆轻拂过她冷汗涔涔的额角,语带调侃,却又难掩关切:“徐姑娘昏迷三日,醒来不问自身安危,倒是惦记着个小丫鬟。”说罢,他用指尖慢慢拭去她唇边的血迹,“你的命,倒是比孤预想的要硬,断秋他们发现你时,崖下那棵歪脖子松树,都被压折了。”“殿下……

清音强忍着肩胛处如刀割般撕裂的剧痛,试图撑起身子,可那钻心的疼痛瞬间逼出一身冷汗,她虚弱地颤抖着,中衣滑落半截,露出缠着素纱的胸口,这才惊觉身上的衣料早已被人悄然换过。

赵殊一直冷眼旁观,见她如此,忽地倾身向前。刹那间,暖炉里烘热的龙涎香汹涌袭来,如细密的网般将她笼罩。

那霸道又馥郁的香气让她心乱如麻,下意识地往后缩去,后脑勺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只手掌。赵殊竞像是早料到她会躲,提前伸手垫在了那里。“徐姑娘还是莫要乱动的好。你身上有两处重伤,能活着见到孤……赵殊说着,微微俯身凑近,松垮的发丝垂落几缕,轻拂过枕畔,他声音低沉,似自语般呢喃,“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天命在我?”“丹蔻……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