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露,便特地空出当天时间前往赴宴。至于礼品方面,自有从小学习这方面知识的陆沂舟替她准备。
一到地方,便有候在门口的朱府管家匆匆忙忙上前迎接,嘻嘻笑着,眨起了眼睛:“九郎君请!我家大郎早几个时辰前便一直在问九郎君到了没一一就盼着郎君你来呢!”
陆安笑着回应:“他只问我来,那可有替我准备我爱吃的爱喝的爱玩的?朱府管家笑道:“都有!都有!”
两人边聊边往里走,朱府管家是一个健谈且有趣的人,往往短短一段路,就能给人留下听他讲话是件愉快的事的印象。进了大厅,陆安瞧着墙,有片刻时间没再说话。那面墙上挂了许多东西,有象牙、豹皮、狮子皮、螺壳、犀牛角、鲛鲨皮、鲍鱼壳。
还有一些陆安认不出来的东西。
屋里暖烘烘的,朱家从来不会舍不得在冬日宴会上用火。朱三十郎披着短皮袄就出来了,见着陆安就笑:“九郎,你来啦!”陆安打量着墙上的东西,假装自己不认得,只问:“这些都是海外来的?朱三十郎这个主人家就开始介绍了:“这是来自交趾的象牙还有犀牛角,这是占城一种叫狮子的兽类的皮,这是天竺的豹子,还有这毡,是吉兹尼国的骑驼毛打成的,九郎可喜欢?若喜欢哪个自可拿去,我能做主。”陆安笑了笑,只是顺着这个话题和朱三十郎聊起了海外,聊起了经商,还顺带得知了朱家的起家过程。
他们家祖上原先只是房州的小商户,不说大富大贵,也只是衣食无忧,但朱家祖上并不满足于此,便变卖家产,将妻儿托付给老友,自己出海经商,一去数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海上的时候,他回来了,还运回来了大量香料、药材还有海外奇珍,他还找到了一条少有人知的海路,自此发不可收拾,短短十数年间便积累了大量财富。
但朱家祖上还不满足,他认为再有钱也还是在操持贱业,不如耕读世家显贵,便在房州购置大量田地,蓄养奴仆,用高于原价数倍的钱财广收书籍,寻找名师,又花了十数年时间,把朱家从商户转变成了豪强。但终究比老一派的豪强少了些许底蕴,所以他们家才一向以知州马首是瞻。谁是知州,他们就瞻谁。
“对了,九郎你前些时候忙,应当都不知道我已经成亲了吧!”朱延年转身招呼:“娘子!你快出来,和九郎打个招呼。”屏风后转出一张俏脸,发髻华丽,流苏垂下,像是一条又一条美丽的尾巴。她对着陆安笑喊:“九郎!怎么样!没想到吧!”陆安记得她。
她们曾经是同学。她叫乐姑,学习上中规中矩,有一头很漂亮很黑很浓很厚的长发,乐姑很爱美,很珍惜自己的那把梳子,喜欢更换自己的发型,再繁杂的发型,再难打理的头发,在她手底下都温顺若绵羊。陆安隐约听说她嫁人后就退学了。
朱延年也笑:“咱们这样也算是同窗聚会了。”他们都在笑,只有陆安在沉默。
这场宴会,陆安吃东西吃得不多,但她用聊天巧妙地遮掩了这一点。夜里,房州浙淅沥沥下起了雨,陆安点着油灯,伏在案上抄书。学习不外乎分为两种:看书和抄书。
认真抄书,书抄得多了,其中真意自然就辨析了。陆安抄的是从房州通判那里借来的《周易参同契》,它和《阴符经》《道德经》并称为道家三大基本经典,可解《周易》。《周易参同契》共有三十五章,房州通判那儿只有十二章,陆安全借过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康诰》一卷,于政论写作方面颇有见地。《淮南子》的《地形训》以及《主术训》这两卷,尤其是《主术训》,陆安从中得知粮食的储蓄时间,且作了不少笔记。还有《服氏注春秋左传》三卷。入朝不学儒家不行,不学儒没办法和人辩论,学儒不学春秋左传及注释更不行。
可惜,陆安想找的《四本论》没有在房州通判的藏书里找到,跑遍了房州的书店也没有,这是一本专门论述人的才能与善恶之间关联的书籍,陆安只能寄希望于以后进京时,能在汴京翻到。
烛火慢慢燃烧,燃至天明,陆安抄了一夜的书,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提提神。喝茶时,想起现代和闺蜜看到某些新闻,戏言每次看到这些事都有一种想把书读烂的冲动,终是笑出一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