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之还在茫然地睁大着眼睛,应益之已然发问:“可是那位三年前,在西北以三十轻骑奇袭夏贼粮道的澹台伯芳?”陆安点头:“是他。”
应劭之也想起来了:“那时他才二十二岁!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应劭之既弹《将军令》,心中便无那文武之分,只拍手道:“既是英雄,九思你来日可得替我引见。我想与他吃酒。”陆安哑然失笑:“好。我这次去就与他说你。”应劭之大喜:“那就好。我等你回来。”
二人对着话,应益之却是再不吭声,只侧了侧脑袋,瞧着他们,瞧着陆安与他们道别,瞧着陆安转身出了院子。
“看什么呢?“应劭之好奇地问:“你心上又放什么事儿了?”两人对视半响,应益之睫毛都未动一下,只道:“回来再与你说。”随后便迈步追了出去。显然已下定决心。
而后,陆安听到身后应益之唤她:“九思,稍等。”陆安偏回头去看他:“何事?”
应益之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棱棱的,好像会说话。他人也在说话:“有些事,我猜九思你心里自有计较。但我思来想去,只觉仍该与你道一声。”
话音刚落,下一句便促然赶上:“文武有别,九思你与西军走得这般近,恐官家心中有隙。哪怕官家此时信你,可三人成虎,曾母投杼……终归还得自己平日里注意。”
陆安知晓,以应益之那谨慎的性子,若非真心对她,万万不可能来说此话。便仔细解释:“我省得。此事官家也知晓,他知我在作甚,只这个中事宜干系重大,我尚不能告知…”
应益之点头,静静瞧着她:“好。你这般说,我就安心了。其余的,等你能说了再说。”
陆安含笑拱手,应益之也回以一礼,二人便一个去军校,一个返回院中了。大
陆安到军校前时暂时没看到澹台倚兰的人,问了工部的人一下时间,确定自己没有迟到,还早到了半刻。
军校还未完工,但大门已经建好了,气势设计得极盛。军校提前聚了不少矿工、淘金客过来,组成新兵,在军方号令下开始操练,打拳踢脚十分有板有眼,喊声震天。
陆安凝神细看,队列中几人动作格外利落,眼神如刀,身边人已然大汗淋漓,喘息不停,他们却仍动作标准,吐息平和。瞧着不像新兵,倒像是有着一定操练基础的人。
正看着,身后有声音道:“这兵练的不错吧?”陆安缓缓回过头来,笑道:“澹台将军。”澹台倚兰忙学着文人谦虚的样子,略显拘谨地道:“哪里哪里,我算什么将军,九郎君唤我字便是。或是唤我三郎也可。”一一学得有些僵硬和别扭,他在军中哪里这么文绉绉讲话过。但既然来了汴京,还要和文人打交道,澹台倚兰只能逼着自己习惯。至于效果如何……
陆安只微笑道:“三郎也莫要唤我九郎君了,听着生疏。不如唤我字,或者九郎即可。”
“九……“澹台倚兰深呼一口气,做足了准备:“九郎。”他道:“九郎可知这兵里,插有我西军儿郎?”陆安微微睁大了眼,似乎很是惊讶。
毫不夸张地说,澹台倚兰这时起了炫耀的心思,笑道:“这是我提议的。由老兵精锐混在新兵队伍里,带动新兵训练。新兵不知道那是老兵,便会觉得自己也能慢慢跟上,不至于因操练太苦而心生畏惧。你看这队列,谁能想到他们才训练了三个多月?”
有士兵操练的军校大门空地尘土飞扬,澹台倚兰的袍服上落了一层灰,他却仍站得如标枪般笔直。
“你瞧,尤其是第三排中间那个黑脸汉子,三个月前他还是个没经过任何操练的矿工,如今挥拳、刺枪的力道却几已能和我西军精锐比肩了。”说到此处,他咧嘴一笑,那牙齿雪白,亮得几要灼人眼。却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刻收起咧开的嘴,急忙绷住脸补了一句:“当然,还有不足之”
“不。陆某却觉得三郎这法子极妙。”
陆安语气真诚:“军校初建,许多百姓都不知里面的课程会教授什么,也会怀疑自家孩子送进去是去混日子,或者当大头兵被上司欺负的。如今让他们看到兵卒的精气神,想必能安抚他们心中慌乱,说不得会更多人将自己子孙送来。陆安刚才便注意到大门附近有人支了个茶摊,卖的是劣茶,汤色浑浊,汤内还有沉淀物,但它大碗且便宜,想来生意必然兴旺,极遭新兵稀罕。茶摊上此刻没有新兵,新兵都在操练。只有许多粗布短打的百姓正坐在那里,一直伸头冲队列看,脸上的神情是惊奇与欣喜交织,不见半点对当兵的嫌弃了。
唯有一青衫文人时而伏案疾书,时而抬头紧盯操练队列,笔尖勾画如飞。陆安作为穿越者的敏感神经下意识一跳。
……不会是间谍在收集数据吧?
“三郎,那儿有人在写写画画,我瞧着他形迹可疑,我去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