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骑马远行径上,尘土的古朴与亭楼的艳红遥相呼应,行人戴着斗笠回身眺望,亭楼前相送的友人略作皴擦,短促的墨线,明暗部的对比,更显出友人送别时那依依不舍,枯淡瘦削之态。
画卷右上角以小字题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陆安:“这是……
王鲁直絮絮叨叨:“这是陆安陆九思作的一首词,仅有半阙,我当日一听就惊为天人,回家后就把这首词画出来了。”陆安:“……你见过陆九思吗?”
王鲁直摇头。
陆安:……你听过这首词,还见过《弃婴图》,甚至还是二甲进士,你法见过陆九思?”
王鲁直小声慢气地说:"《弃婴图》那会儿,我光顾着看图了,那画真的画得极好,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让人震撼的画,还是我从未见过的画技,那时我便判断出来,此画我只能摹不能临,后来一试,果真如此。”一一一说到画,他就滔滔不绝。如此痴态,陆安相信他倒确实能做出来陆安那么大一个人站在《弃婴图》前,他却视而不见的事了。“至于二甲进士……”
王鲁直漫不经心却又兴奋至极地说:“我为什么要关注陆九思?那可是我第一次见皇宫!我把它画下来了!”
说着,王鲁直又展开一卷画,那眼熟的大殿,分明就是集英殿模样。依旧用他高超的技艺画得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我并不是想让你关注陆九思。”
陆安回答说:“我只是想说,我就是陆九思。”王鲁直的嘴巴渐渐张成圆形。
这可是他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儿。
陆安直起身,立刻又被王鲁直拉住袖子。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无法临你的《弃婴图》,只能摹吗!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陆安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一生的请求有些多。”她看着对方求知若渴的眼神,缓和语气解释道:“因为我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技法去画的《弃婴图》,它叫透视法,如果没有学习过这种技法,《弃婴图》永远只能摹,不能临。”
临摹二字,通常组成一个词出现在人前,但实际上,临和摹是两种状态。临,指的是照着原作的模样去模仿字画。有以假乱真的临本,也有模仿时摆脱不了自己的印记,与原迹相距已远,只能从一些笔法结构上看出原作风采的临本。
摹,指的是把透明的纸贴在原作上,一笔一划重复一遍书画的结构和走向。就像是填字游戏,或者影像复刻。
临比摹更难。
这并不是说她的绘画功力比大薪的所有绘画宗师都高,纯粹是因为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在时代洪流的尾端,这些绘画宗师所学的技艺,她都会。而她会的技艺,这些宗师至少得跨越几百上千年的时光,才能窥视和理解。陆安那一幅《弃婴图》利用透视法,已然达到大薪写实画法的巅峰。它的比例、光线与阴影,足够让陆安画出了前无古人的立体感,那视觉上的震撼,那真实感的冲击,能让每一个大薪画师抓耳挠腮,想不出陆安到底是如何能把“求真"发挥到如此极致。
王鲁直下意识想问透视法是什么,但他仅剩的理智强行拉住了他,让他不至于去问这明显是家传之秘的东西。
不用去怀疑,如果陆安说:你从山坡上滚下去,不死我就把透视法教给你。王鲁直一定会去做的。
“你想学吗?"陆安问。
“‖‖″
王鲁直努力稳住心心神,只是问:“你需要我做什么?”陆安摇头:“什么也不需要,如果一定要说,我希望你能多收一些学生,把透视法传出去。我会的东西太多了,我没办法每一样事物都详尽的开展学堂去教导学生。我只能择一二天才去传授。”
我会的东西太多了……
旁边的澹台倚兰听到这句话,除了震撼与崇拜外,更感受到了那漫漫无垠的压抑,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或许这王鲁直也是这种感觉吧。
澹台倚兰这般想着。
他看向王鲁直,王鲁直没有看他,王鲁直只是一口应下:“好啊!”然后,王鲁直突然有些紧张:“那我还能为你作画吗?”陆安…”
你还没忘了这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