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账房这些人却坐在米铺里等着,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等什么,是在等背后的东家来救援,还是等巡捕人来逮捕恶民?
也可能是什么都不等,只是抱有侥幸心理,兼不敢跑而已。“主家,那些刁民把我们围起来了。”
“我有耳朵!能听见!”
店主人看着紧闭的大门,还有门前堆积如山的堵门物件,浑身依旧直打哆嗦,双腿也软得走不动路了。
“那些刁民不会把我们活活打死吧?”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盯着门上晃来晃去的人影,还有被砰砰撞响的大门。
拦不住的。
他们的神色中带着哀求,心里如今只能祈祷背后的东家会善待他们的家人了。
愤怒的百姓终是冲开了大门,冲进了米铺,恐怖骇人,如兵匪入侵。没有人分得清这些人到底是出于为自己讨公道的愤怒,还是趁乱抢米的想法,他们自己也分不清了,进了铺子就砸,就搬,就抢,窗外是阳光明媚的天空,窗内是几要飞出窗棂的灰尘、木屑和米粒。但因为他们并没有去围攻官员府邸,朝廷那边也有意放纵他们泄愤,巡捕人姗姗来迟,没有抓住人。
不论如何,戢逊等人的名声是臭了。
百姓不敢围攻官员府邸,我辈读书人可不怕高官,人往府邸门口一站,就开始援经据典,破口怒骂。
如果府邸里出现下人要把他们赶走或者威胁他们将他们下狱,这些读书人只会更兴奋,更有对抗强权、对抗不公、对抗仗势欺人恶人的骄傲。可惜,都骂到口燥唇干了,府邸里都没个人出来训斥他们。大门紧闭着,仿佛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戢逊听见了骂声,但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坐在窗前书写着告罪书,笔尖摆动的幅度非常非常小,写出来的字便也小而清晰,十分工整。当这封告罪书呈上去后,这一次的请辞,官家同意了。于是,刚热乎没两天的枢密院副使一职又从他身上剥落,连兵部侍郎一职也被夺了,由右谏议大夫赵质升任。
这赵质虽也上书过请革清汴司,此次亦位列于枢密院副使的提名,但他是少有的没有参和汴京堵塞一事的人一一也是他运气好,那几日八十老母病重,幼子又处于种痘发热的档口,忙里忙外的,根本没工夫去找事,连提名期间表现一下自己足以胜任枢密院副使的能力的时间都没有。等老母及幼子都脱离生命危险,头昏脑涨正要松口气时,一个从三品的侍郎职位从天而来,砸得他脸色接连变了几变,接任时语气都带了颤音。一一什么叫惊喜啊!
只是枢密副使这个职位没有轮到他。
“此职,便由枢密直学士,兼京东路都转运使延凯担任。”当柴稷道出这个职称和人名时,李延凯猛地抬起头,惊疑地看向御座。其他大臣也完全没想到这个发展,皆是讶然。官家见此情形,舒然大笑,随后兴致勃勃道:“李卿你没想到吧?朕也没想到。朕去信问陆定国,这十人中,谁可为枢副。他道:京东路都转运使李子南可为枢副。”
“不等朕回信问他缘由,他便已随信而附,告朕: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杨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吾见李公襟怀坦荡,辩伪尚书一事,诸人瞻前顾后,唯李公面冷冷而正色,以喝声问我,不忧败,不预胜,无关乎私意,只论正道,此所谓君子之儒也。”说到此处,官家停顿一两个呼吸,满意地看到李延凯一张老脸挣得通红的羞愧模样,随后才说:“定国说,朕身边的大臣应当多一些敢于直言的方正之人,朕亦觉如此。”
李延凯持笏弯腰,头都快低到胸口了。他带着苦笑说:”.…“…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