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下地狱上天堂

46.

陆宴回在米兰处理了一整天的事情，连水都没顾上喝几口，手机也没时间看。

原本晚上还有重要的饭局，是朋友牵线的合作方要见一面，但他直接推掉了。

他要赶回罗马，给沈郁棠一个惊喜。

私人飞机准时起飞,航线提前一天就批复了。机舱里安静无声，他靠着座椅，目光落在舷窗外，云海翻涌,他却一点都看不进去。

他在想她。

想她看到自己时的反应一-应该是先一怔，然后笑，眼睛弯起来的甜甜的笑，像是春天放晴的午后。

他几乎能听见她的声音：“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然后会扑进他怀里,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抱住他的腰，仰着头撒娇。她总是喜欢这么做。

抵达庄园已是晚上十一点,车灯扫过沉沉夜色。陆宴回心跳得很快，身体分明已是极度疲惫的，但他几乎是一路快步走上三楼，打开沈郁棠的房门。

里面黑着。

他站在门口愣了几秒，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你在哪里？」

没有回。

又打了电话过去，响了几声，没人接听。

他想她也许还在画廊、或者在外面聚会还未回家，于是转身下楼去门口等她。

可刚走到一楼,拐角处隐约传来一点儿细微的声响。有人在低声交谈。

一男一女。

哪怕只是捕捉到细碎的尾音，陆宴回也敏锐地听出了熟悉的语气。他的心猛一下沉了下去，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将他凝固在原地，无法动弹。脑海里闪出无数的画面，却没一个是他想看清的。可也是在这么一瞬，他竟然产生了想要迈步走开、躲避，想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自欺欺人。

他竞然…竞然害怕走过去。

害怕出现在他眼前的场景，会彻底撕破一些努力维持的微妙平衡。可他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他一步步靠近，脚步虚浮得像在梦游，心跳声却震耳欲聋。当陆宴回终于转过那道廊柱，出现在灯光投下的阴影边缘时，他看见劳伦斯正扣着沈郁棠的手腕，眼神里还有浓烈的情绪在翻涌。她没有挣开，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在那一刻缓缓抬头看了过来，看向他。他们都静止了。

如一场长镜头的凝滞画面。

而他却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局外人。沈郁棠一看见陆宴回，立刻挣开了被劳伦斯钳住的手，刚往前走了半步，又被他拽了回去，肩头被迫一震。

她转头瞪他，目光冷冽，咬字清晰，“放手。”劳伦斯和她对视了两秒，脸色阴沉，最终还是先低头放开了手。陆宴回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视线落在劳伦斯的那只手上。眼神再一寸寸往上，盯着劳伦斯，冷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廊道里狠狠撞上。

短暂几秒，走廊几乎没有空气流动。

沈郁棠清晰地看见陆宴回眉弓微微收了下，眉眼压得很低，透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冷肃。

她忽然低声叫住他，“阿回……”

这一声，把他那股逼人的狠意硬生生拉住了。陆宴回的眉头慢慢松开，理智被唤回了身体。金丝细框眼镜压制住了眼里凌厉的锋芒，他微微含笑看向沈郁棠。“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走过去，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介意。但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再掠过劳伦斯，哪怕一眼。他走到沈郁棠面前，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指骨轻轻包住，垂眸望着她。眼神温柔得几乎可以哄骗一切错乱回归原位。沈郁棠对陆宴回笑了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然后，她转头看了劳伦斯一眼，眉目沉静，不染半点多余的情愫：“谢谢你的那笔资金。”

劳伦斯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站着，眼睛一瞬不瞬钉在她身上。陆宴回这才又转头，淡淡扫了劳伦斯一眼。那一眼不带怒意，更无挑衅。只是冷静、从容，半点涟漪都没有。如同一位真正的主人，对临时看管家宅的人顺便表达一句不咸不淡的致意。“多谢你替我照顾她了。”

他刻意把“替我"两个字咬得很重。

不是感谢。

是一种笃定的宣告。

说完，他牵着沈郁棠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廊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重叠，缠绕，直到尽头的那盏灯亮起，再看不清轮廓。

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缱绻絮语的声音，是恋人间独有的亲昵与默契。他们在聊晚餐吃了什么，今天做了什么。声音模糊，亲密得无法让旁人插足。

劳伦斯站在那片光亮与阴影的交界处，站在那里，仿佛被嵌入了大理石地板，双.腿僵直，一动也动不了。

心脏像是被刀子割碎了，再泡进柠檬汁里，又酸又疼。他想要冲上去。

想不顾一切地拉住她，把她从那个男人身边夺回来。抱回自己房间，锁上门，封上窗，筑起无法逾越的高墙，不让任何人再看她一限。她不能走。

不能离开。

不能再把那样的温柔笑容分给别人。

吃饭、睡觉、工作，甚至连一呼一吸，都该在他为她划出的边界之内。可他只能站着，站在阴影之中，任由猛烈的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