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哥哥

51.

劳伦斯没有退开，反而又靠近了沈郁棠一步，将她困在藤架与自己之间。他低头看着她，嗓音低哑，

“告诉我，Ivy，是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嗯？”沈郁棠微微侧过头，躲开劳伦斯直视的目光，手指一下下地抠着身后的玫瑰花藤架。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说出来只会显得她贪心。既想走捷径，又想得到真正的认可；既想利用他的关系争取机会，又希望所有人都把她当作职业策展人，而不是一张权贵递过去的名片。她知道自己还不够好，没有好到可以让安德烈·佩西那样的人另眼相看的地步。

可她就是忍不住在意。

别人怎么看待她这个人无所谓，唯独在策展这件事上，她不希望被人看轻。尽管沈郁棠一句话也没说,劳伦斯仿佛也能一眼看穿她的小情绪。他垂眸,眼神紧紧咬住她，直指核心，

“是因为安德烈，对吧。”

他没有留给她逃避的余地。

“是他的态度。他对你作品的态度，对吗？”沈郁棠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又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劳伦斯盯着她的这个小动作，指尖动了动，似是想再次抬手，却最终收回。他换了个姿势,把手束缚进西裤口袋里。

“安德烈是典型的学院派,"他说，

“他对展览的构成有强迫症一样的执念，不爱看那些概念花哨、视觉爆炸的展览。他要的是清晰的逻辑，和作品间确凿的关联。”“他看重的是体系。”

劳伦斯语气平静，却也一针见血。

“安德烈欣赏的，从来都是那些传统的、老派的、有根基的艺术。你的策展风格不在他的评判框架里，对他来说，就是不够高级。”最后那个词，让沈郁棠的心跟着都抖了一下。这未免也……太狠了吧。

但很快，劳伦斯将话锋一转，“但这不是你的问题，"他轻笑了一声，“是他太老了。”

“而你要做的不是取悦他，"劳伦斯看着沈郁棠，声音缓慢，似乎在抚慰她的情绪，

“是利用他的名气，让真正欣赏你的人，看见你。”“看见你有多厉害，多了不起。”

“要知道，再伟大的作品，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存在。但一定会有很多人认可你的，关于这一点，我从不质疑。”劳伦斯的嗓音温沉，好似被一层柔软的天鹅绒包裹着。这突如其来的柔情差点就攻破了沈郁棠的心防，脑中紧绷的弦被他狠狠撩动了几下，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她就要溺死在他那双漂亮的灰蓝深海般的眼睛里。她没想到劳伦斯竞然还懂策展，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够抚平她心脏泛起的褶皱。

在感情之外，以年长者的身份认同她、引导她。成熟、笃定，不带任何施舍的意味。

总让她不知所措。

她的记忆忽然溯回到成为劳伦斯助理的第一天。他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在她情绪坠落时托住她、安抚她。沈郁棠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她自己也几乎遗忘了，那是她第一次，对劳伦斯心动。

只不过这一点点的心动，在刚萌芽的时候，就被她扼杀了。就像陈绮贞一首歌里写的那样一一

“猜得没错想得太多，不会有结果……只是怕亲手将我的真心葬送。”是她太胆小了。因为预料到喜欢他会受伤，所以在发现苗头的第一时间就除掉。

沈郁棠深陷进自己的回忆里，没能及时抽身。直到劳伦斯倏然的靠近。

没有任何征兆。

独属于他的冷冽香气倾覆而下，不动声色地就将她包围。沈郁棠猛地回神，被拉出了水面，一抬眼，就撞进劳伦斯的眼里。日光从枝叶和玫瑰的缝隙间撒落，映入他眸底。斑斑点点，把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睛照得发亮。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缓慢地，越靠越近。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在发出请求，在向她讨要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许可。沈郁棠被那双眼睛深深钉在了那里。

阳光下的劳伦斯，发丝、睫毛，甚至是细小的绒毛都在发着光，漂亮得像个BJD娃娃。

面对这样一张脸，没有人能做到保持绝对清醒。理智告诉沈郁棠，快迈开一步或是推开他，你需要离开这里。但身体却不听自己的操控，僵硬地等待在原地。在等待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

可劳伦斯并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他只是抬起手，悬在她的发顶，轻轻捻走了一片落下的花瓣。

“掉在你头发上了。”

他的手迅速收了回去，那点热度也随之退散。沈郁棠这才缓过神来，赶忙把视线瞥向一边，往旁边跨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谢谢你，劳伦斯。“她说，“谢谢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如果真的会有那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见的。”

她抬头看着他，冲他笑了笑。

笑容明丽又耀眼，有着不加掩饰的野心、燃烧着的对成功的渴望，也有一种劳伦斯读不懂的东西。

很陌生，他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

只有沈郁棠知道，那是心动熄灭之后留下的余烬。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