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略略倒退。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
夜捕归来的周三水正打着哈欠收拾船上的渔具,准备将昨夜的渔获挑去南市贩卖。
无意间一抬头,却正巧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眼下正驾着一叶小小的舶板,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清水河上游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咦?”
“那是,陈浊那小子?”
周三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略感几分奇异。
这小子虽然不久前换了性子,下海采珠。
可近听自家儿子说,其最近却都是一直住在城北铁匠铺的余师傅家里,不曾外出。
说是闭门练武,实则更多的还是避祸。
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行船离了县城。
而且看其行进的方向,也不是外海所在啊!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昨日周始从武馆里回来之后,眉飞色舞地向他描述的那些事情一
陈浊那小子居然在镇海武馆的演武场上,当着苏馆主和一众弟子的面,三拳两脚便将方家那位嫡子给打得口喷鲜血,狼狈不堪!
事后苏馆主更是起了爱才之心,亲自开口招揽,却又被这小子给当面婉拒了。
如此之事,若非是周始信誓旦旦保证绝无虚言,周三水都简直以为自家的儿子得了癔症。
一个采珠出身的泥腿子,学了几天武,就能比得上用银子喂出来的大户子弟?
开什么玩笑。
可事实摆在这里,却也不由他不相信。
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一句,那余师傅或有当真奇妙,短短数日便让一人脱胎换骨。
不过这些也都是胡思乱想,和眼下无关。
盯着那道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背影,周三水忽而又联想到前几日他们父子俩在船上闲聊。曾无意间提及沈良才前往郡城,当时周始便说这小子也曾问过他这事。
再想想沈良才与陈浊之间那几乎已经摆在明面之上的纠葛。 ...
一桩桩,一件件。
顿时便如同散乱的珠子般在周三水脑海中串联起来。
他越想,心中便越是觉得惊疑不定,一股寒意自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好!”
周三水猛地一拍大腿,失声叫道:
“这陈浊小子,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去寻那沈良才的晦气?
这...这简直就是去自寻死路啊!”
他急忙将手中的渔网一丢,也顾不上收拾了。
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回了自家那破旧的小院,一把推开了周始的房门。
“阿始!阿始!。
快起来,出大事了!”
片刻之后,周家狭窄的房屋。
周始听完自家老爹的担忧与猜测,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睡意的年轻脸庞,此刻瞬间惊醒。
念及之前陈浊对自己的帮助,顿时急的火烧火燎。
“爹!这可如何是好?
沈良才那老狗是什么人?
那可是珠行三掌柜,手底下心腹打手众多,又向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浊哥他虽然如今武艺大进,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若是没碰上沈良才倒还好,可若是碰上了. . .”
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乱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三水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倒是比他镇定了许多。
略作沉吟片刻,那双常年被风浪磨砺得略显浑浊的眸子里,此刻却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光芒。他压低了声音,对周始说道:
“阿始,事到如今,光是干着急也没用。
爹倒是有个主意,或许. . . ..
或许不仅能救下陈浊那小子一命,还能让你在苏馆主面前,露上一把脸!”
周始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质疑道:
“爹,您能有什么好法子?”
“别添乱了。”
周三水听着自家儿子的质疑,却也不恼怒。
只是压着嗓子,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的想法全盘道出:
“你立刻赶往镇海武馆,将陈浊那小子可能要去清水河拦截沈良才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苏馆主!沈良才的船从郡城回来,必然会从清水河水道经过,最终抵达咱们珠池码头。
只要苏馆主肯出面,在码头上等着。
以他老人家的威名和身份,纵是沈良才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当着苏馆主的面,对陈浊那小子动一根汗毛!
届时,苏大馆主对陈浊便有了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那小子再如何性子倔强,知恩图报的道理总是懂的吧?
面对苏馆主的再次招揽,他还能好意思再拒绝不成。
而阿始你作为替好友求援之人,既得了义气,又从中牵线搭桥,促成此事。
苏馆主他老人家一高兴,定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日后在武馆中的前途,岂不是更加光明平坦?”周始听完自家老爹这番“一石二鸟”的计策,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
他了解陈浊的性子,刚直而要强,怕是未必会领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