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能近了吧,便能如一个寻常人那般娶妻生子,度过平安喜乐的一生了……
虞羡鱼淡淡道:
“若是外叔公不肯将药师珠给我,那恕羡鱼也不能为诸位赴死了。还请母亲另选一人,来主持虞家吧。”
见少女起身欲去,虞在禄蓦地喊住她:
“等等!”
虞在禄汗流浃背,极为肉痛。
这药师珠乃是他们四兄弟穷尽半生淬炼出来的宝贝,虞家最后的底牌,连天子都梦寐以求的宝物,怎能轻易交托给这么个黄毛丫头?
可大庭广众的,虞羡鱼就这么把这个秘宝的存在大喇喇地宣扬了出来,这下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不如……暂时把药师珠给她,日后再想办法夺回便是。
“是啊,说到底三小姐也是为了咱们牺牲。”
“便满足她这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很快,一个匣子便被人送了上来。
虞羡鱼打开一看,只见一枚形似鹅卵石的珠子放在锦缎之上,其呈半透明的乳白色,内部有天然形成的暗红色纹路,状如流云,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她想了想,取下银簪,用烛火烤过,刺破指尖滴血于其上。
见珠子吸收血液,并在表面浮现血色丝纹,方知没有作假,这是真正能救二哥的宝物——药师珠!
虞在禄看着少女的动作暗暗心惊,这鲜血验珠之法,她是从何处得知?
真品吸收血液,假货则血珠滑落不浸……他不动声色看向那仆人,对方点头示意,那珠子已撒了致幻迷药,此刻应是被少女尽数吸入,过不了多久便会起效,为的便是防止虞羡鱼中途变卦不肯就死,只待她身中迷药神志不清,他们便趁机将之头颅斩落,上交结案,真正是万无一失。
虞羡鱼拿着匣子,走向哥哥。
少年安静闭目,脸上一片湿润。他的面庞在烛火映照下呈现莹莹如雪的反光。
他的发带不知何时散开,满头长发披散而下,环绕着颀长竣拔的身体,整个人有一种极为少见的脆弱感。
“二哥。”
虞羡鱼将匣子轻轻放在他手心,合起他的手掌,像是片刻前他把糖给她那样。
却在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鼻子便酸了。
“哥哥,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死。”
她凝视着哥哥,忍不住想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年幼时那般躲进哥哥的怀抱之中。
少年肩膀宽阔,沉稳可靠。
不论是雷声还是风暴,都会有哥哥为她悉数挡去,她仍旧可以做那个无忧无虑,等着哥哥剥糖给她吃的小姑娘。
“可是,若我什么也不做,哥哥你会没命,还有母亲,也定会被坏人们逼死。”
“那么,还是让我来吧。”
“我呀……只会吃饭睡觉,又懒又馋,没什么大用处,哥哥就不一样了,你活下来更有用,定能想办法保护母亲、保护荷丝。
哥哥以后当了大官,可不要忘了给妹妹烧一些山水图册,还有栩栩的话本子,唉,栩栩……”
“我还欠她一辈子的饭没有请呢。她若知道了,定会骂我是个骗子,不讲信用吧。”
“就麻烦哥哥,帮妹妹还了这债吧。”
锢尘急道:“三小姐您何必冲动,不如等主君醒了再……!”
虞羡鱼静静地看着他:“还请不要告诉他今日这一切。”
“便说我贪生怕死,吓破了胆,逃了婚,遁入山水间,自由快活去了。这般不听管束肆意妄为的妹妹,二哥也不必挂怀了。”
“从今往后,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永不相干。”
时至今日,她想,她终于明白了柳无恙的妻子——莺娘,为何会在临终时,对她的爱人说那些话了。
原来心爱一个人到了极致,是一种疼爱和不舍……不舍与他分离,更不舍他在面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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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少女双手被缚,乌发垂落,身薄如纸。
“三小姐,”虞在禄缓缓起身,举刀。
他幽幽叹息。
“走好。”
“外祖父!”
“不要!”
一抹玄黑骤然挡在身前,如猎豹一般牢牢地护住少女。
傅寄雪面若金纸,嗓音粗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一向意气风发的脸庞,灰扑扑的,星亮的眸中写满痛楚和执拗:
“如果,如果一定要献上一个人的首级,才能解救今夜之危,便用我的吧!我不怕疼,我皮糙肉厚……我比三小姐更合适做虞家的家主,我是男儿,我去死,更能保全家族的名声!”
盯着少年发抖的、宽阔的脊背,虞羡鱼有几分恍惚。
星星?
“滚开,孽畜!”
虞在禄大怒,一脚踹在傅寄雪肩头,把他踹翻在地,“你以为这是小打小闹不成?!来人,把他拉开!带下去锁起来!”
“外祖父!外祖父!”
少年大喊大叫,挣扎撕打,却敌不过那几个大汉壮硕若牛的力气,被抱住腰腹,生拉硬拽地拖了下去,他的指甲断裂,在地面抠挖出深深的血痕。
虞羡鱼叹息。
终究,对星星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