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账册呈帝前,韩尚书奏报亏空事(1 / 4)

暖阁之外。

宫墙的青砖沁着夜寒。

贴在后背,冻得人脊梁骨发紧。

韩文却浑身是汗。

热汗顺着脖颈往下淌,浸湿了官袍的里衬。

手心攥得发白。

指节嵌进账册的封皮里。

将“漕运总账(弘治十年至十八年)”几个字都捏皱了,墨迹晕成了黑团。

手中的账册。

此刻仿佛有千斤之重。

纸页边缘被汗浸湿,卷得像波浪。

每一页都记着漕运、盐税的亏空,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廊下的宫灯亮了。

昏黄的光落在账册上,照得“损耗五成”四个字格外刺眼。

这时。

张永轻轻掀开棉帘。

棉帘上的霜花蹭掉了些,落在他的手背上,凉得刺骨。

他走出来,声音压得比夜露还低:

“韩尚书。

陛下让你进去。

小心些,陛下刚跟王编修谈完,心情不错。”

韩文闻言。

深吸一口气。

胸腔鼓得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慌。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指尖在账册封皮上蹭了蹭,想擦去汗渍。

却越蹭越花,把“盐税”两个字蹭成了黑块。

随后。

他迈开步伐,缓缓走进暖阁。

靴底踩在金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发飘。

“臣韩文。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躬身时,怀里的账册“啪”地撞在膝盖上。

声音在安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惊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朱厚照正端坐在案前。

指尖捻着颗紫檀木算盘珠,转得飞快。

见韩文进来,微微抬了抬手。

算盘珠“咚”地落回盘里,发出清脆的响:

“免礼。

地上凉,起来说话。”

“查账的事,有眉目了?”

“回陛下。

有了些进展,只是……只是情况不太好。”

韩文恭敬地答道,声音发颤,带着几分难掩的沉重。

他上前两步,将账册双手奉上,胳膊都在抖:

“臣带了户部的老吏,查了整整三天三夜。

把弘治十年到十八年的漕运、盐税账,都翻遍了。”

“从中发现了不少问题,个个都是大窟窿。”

朱厚照听到“大窟窿”三个字。

往前探了探身子,龙袍下摆扫过案边的铜炉。

“当嘟”响了声,炉盖差点歪倒。

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刺韩文:

“哦?什么问题?

是漕运的损耗,还是盐税的偷逃?”

“都有!而且都很严重!”

韩文神色凝重,指尖在账册最厚的一页上点了点。

纸页被戳得发颤,差点破了:

“先说漕运。

每年朝廷调往北方边镇的漕粮,有四百万石。

账面上记载的损耗,是三成,也就是一百二十万石。”

“可臣查了州县的接收单子、押运官的报损记录。

实际损耗,最少有五成!”

“多出来的这两成,足足八十万石,都被押运官和地方官私分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愤怒:

“光是去年冬天,就有十二船漕粮。

没往边镇运,直接卸进了押运官的私人粮仓。

那些粮食,最后都被他们高价卖给了受灾的百姓,每石涨了三倍价!”

朱厚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眼角的纹路都绷直了,像拉满的弓弦。

他抓起账册往案上一摔,“啪”的一声脆响。

账册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批和红圈:

“分了?胆子可真是不小!

边军冬天冻得拉不开弓,他们倒好,私分军粮赚黑心钱!”

“有具体的人名吗?哪个押运官敢动军粮?

他们的上司不管?”

“有!都记在后面了!”

韩文连忙应道,弯腰去捡账册。

指尖抖得厉害,捡了三次才把散页拢好:

“这里面都详细记着呢。

光是弘治十五年,就有十二名押运官涉案。

其中两个,是漕运总督衙门的同知,正五品!”

“还有吏部的三个笔帖式,收了他们的银子。

帮着改账册,把“私分’改成「水浸霉变’,把“八十万石’改成“四十万石’!”

朱厚照接过账册。

手指在“漕运同知李三”“吏部笔帖式王福”的名字上重重一点。

指甲戳得纸页发破,留下深深的印子:

“这些人,都处理了吗?

锦衣卫有没有去拿人?”

“还没有。”

韩文赶忙答道,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案角:

“臣先来请示陛下。

毕竞……有些人牵扯到内阁。

那两个漕运同知,是刘首辅的远房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