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带头掏了五块钱,有人掏了两块,越来越多的人慷慨解囊。除了钱还有人给他和孩子捐赠衣物,有人还给他出主意让他抱上女儿去人多的公园求助,并热心指给他去公园的路。
整个腊月,许茂生每天带着女儿在门诊打完针就在医院门外和公园讨钱,晚上父女俩抖开带来的铺盖卷就睡在公园废弃的售票岗亭里。尽管那期间许茂生收获了不少好心人的捐赠,可杯水车薪终究没能让女儿熬到新年。
女儿走后,许茂生想着好歹姚美凤是孩子的母亲,孩子不在了,总得知会前妻一声。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第一次找过姚美凤之后没多久,姚美凤就鼓动她现任丈夫申请调动工作一家子早在年前就迁去了外地。许茂生问了好几个姚美凤的邻居,没人知道他们一家迁去了哪儿。
儿子今生只怕再也见不着,女儿又没了,在昨儿万家灯火阖家团贺的喜庆日子里,许茂生如同一具被剥离灵魂的空壳在县城漫无目的地游荡。此刻,他踩着满地爆竹残屑拖着飘忽的步伐往公园走来。
许茂生的出现,令车内男子微一怔,他眉心蹙了蹙,原本踩在油门的脚尖移至刹车。只见车身轻震一下,随既又“轰的”一声,朝斜坡下驶去。
人工湖畔,许茂生浑浑噩噩地望着黑黝黝的湖心,脑中隐有一个声音在催动他的双足:是时候挥别这惨淡的人生……当冰冷的湖水漫过许茂生的小腿肚子,林中再次响起乌鸦嘶哑地叫声,许茂生浑身猛一颤。
他颤抖,不是因为湖水寒意浸人,而是乌鸦的叫声里夹杂着几声婴儿啼哭声。
一定是女儿的魂魄回来了,回来他们曾住过的公园。没有犹豫,许茂生转身上岸,踉踉跄跄地朝右侧林子奔去——
安静下来另择枝头栖息的乌鸦扑凌着翅膀,“嘎嘎”叫着盘旋三圈又落在枝头不舍离去,警惕冰冷地注视着惊惶四顾的许茂生。
眼下天光虽未透亮,但林中已可勉强视物,许茂生找了一圈也没任何发现。难道是他听错了?在外游荡一宿的许茂生全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无力地倚着树干缓缓跌坐在地。
然而,没等许茂生伸直腿,婴儿啼哭声再度响起。细辩,哭声是从林子边上的八角亭内传出。
八角亭背风一侧横栏上躺着一孩子,全身上下用件黄呢大衣遮得密不透风。哭声便是从大衣下传出。
许茂生三步并做两步撞上前,连同大衣一块将孩子搂在怀里。仿佛怕惊扰到怀中的小人儿,他动作极轻、极缓地,掀开大衣一角,露出一粉红针织小帽;再往下拉,小帽下,是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晶亮晶亮。
不是他女儿。
许茂生双目黯淡下来,他把孩子放回原处。说来也怪,他一松手,孩子就哭,他抱起来,孩子哭声又立止。
如此反复两次,许茂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两手空空,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兼有家难回。且这会他脑子清醒过来,心知这是一个弃婴,多半和他女儿一样患有治不好的病,才会被狠心的父母丢弃。
暗叹口气,许茂生正想把孩子再放回去,那孩子就“啊、嗯”地发出声音似在逗他和自己说话。小模样看去很是聪慧灵动,好像能听懂人言的样子,没等许茂生醒过神,那孩子嘴角一弯,竟又冲他莞尔一笑。
这一笑,许茂生再也放不下这孩子。他女儿不到百天姚美凤就扔给他走了,他独自将女儿拉扯到近一岁,从未见女儿冲他笑过。他硬咽着将孩子紧紧贴在胸口,这孩子和他有缘和他亲,和他亲哩!
许茂生喜忧参半的将孩子抱回售票岗亭。岗亭里又乱又狭窄,他抱着孩子在内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安放孩子,最后他只得抽掉裹着孩子的大衣摊在脏兮兮的铺盖上。拿掉大衣他这才发现,孩子身上的蓝色包被不知是用什么缎面料子做的,摸去滑腻腻,软乎乎的,上面还缠有金丝线。
他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到大衣上,解开捆在包被上的带子,检查一下看孩子父母是否留有什么信物,也好知道这孩子究竟患有什么不治之症。不想,当他解开包被,孩子胸口上竟放着一沓面值十元、二十元的钞票。数数,六百元整。包被里除去钞票,还放有一热水袋,摸摸,还有微温。另还有一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尿布,那尿布比他用的洗脸巾还干净。
孩子是个女婴,看去半岁左右,穿着一套粉红棉衣裤。在许茂生解开包被后她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伊伊呀呀”直叫唤,换尿布时两条小腿跟蹬车轮似的不停动着,许茂生不得不捉住她两腿往上提着才换好尿布。
换好尿布,许茂生想起他兜里有两块鸡蛋糕,是他女儿临走的前两天好心人送的。可惜他女儿那会已喂不进任何东西。他抱起孩子从兜里摸出鸡蛋糕,圆乎乎的鸡蛋糕已瘪成两团,他先是试着用指尖捻碎一点喂给孩子。起初孩子不适应,用舌头顶了出来。他再塞回去,孩子咂巴两下嘴,蛋糕经唾沫嚅湿散发的奶香在味蕾散开,尝到甜头后孩子不再抗拒蛋糕,开始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