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尝尝黄鱼鲞烧肉。”
“现在到啥地方去买热气大黄鱼?再讲菜场里有,也不够新鲜,一定要新鲜的鱼才能做鱼鲞。从前捉鱼人出海,黄鱼捉得多了,就在船上加工,让海风吹干。十天、半个月鱼船回港,黄鱼鲞就做好了,那鱼非常新鲜。现在南货店倒有卖,但货色不好。只有等你嬷嬷(姑姑)到SH叫她带一点黄鱼鲞。”
“阿娘,你现在就写信,叫嬷嬷来,多带一点黄鱼鲞。”
“你嬷嬷在宁波,说来就能来啊。”
看来要吃黄鱼鲞烧肉,只有等到过年了。
阿娘烧的宁波菜中,给我印象深的还有:烤(宁波话:红烧)长豇豆,阿娘有个习惯,总是要到小菜场快收摊时去菜场,看看有没有便宜的落脚货(挑省下来的)。有一次,我看到她拎了一篮老长豇豆,里面的豆可以当种子了,就是卖不掉的那一种。她把整根长豇豆放在水里煮,然后晒干。烧的时候,加酱油,用小火煨。烤长豇豆的特点是又鲜又咸,特别下饭。如用它来烧肉,那身价就不一样了。阿娘烧的咸菜豆瓣酥也很合我的胃口。当蚕豆大量上市,阿娘就买几篮头回来,叫我剥。她把剥好的豆瓣放在太阳下晒,晒干了就可烧咸菜豆瓣酥了。有时她心情好,就会做油氽豆瓣,比南货店五分一包买来的还好吃。每年春天,阿娘总要烧几沙锅烤毛笋,竹笋贵她很少买。阿娘一烤毛笋,整幢房子都是毛竹味道。那鲜美的毛笋,我怎能放过它。
一次我跟阿娘去买菜,她看中了一堆人家不要的老黄瓜。那可是正真的“黄瓜”,绿颜色褪得一点也不剩,但比嫩黄瓜粗大。阿娘和卖菜的阿姨讨价还价,我忍不住,便插嘴说这些黄瓜今天不卖,明天就扔拉圾筒了。那卖菜的只好贱卖,收了阿娘一角钱,我知道她也想早点收摊回家,这次阿娘却没有讲我乱话三千。
回家路上我问阿娘,这种老黄瓜怎么吃,她说要做白糖酱黄瓜。一到家,阿娘就用自家的秤把老黄瓜再称一遍。这堆老黄瓜有八斤八两,平摊下来每斤一分多一点。她先把黄瓜洗净,再剖开,用线穿好凉在竹竿上。
前几天我看见阿娘在做腌黄瓜的酱,她从鲍家阿婆那里讨来了几块像茶仔饼一样的豆饼,弄碎了放在缸里,再加些温氽水(温开水)。缸上不加盖,蒙上一块白纱布,放在太阳底下晒。晒了没几天,那豆饼酱就开始发热冒气泡,就是发酵了。
那天她腌黄瓜,我和阿妹都在一旁看。她关照:不许讲话。有时阿娘做酒酿,她也这么说(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无菌操作)。她先把豆饼酱调好,涂在晒好的黄瓜上,再加些白糖,然后一层一层腌在缸里。我问她为什么不加几粒糖精片,因为糖精片便宜得多,她摇了摇头,说只好加白糖(后来才知道,糖帮助发酵)。
开缸了,阿娘拿出一大块,就是半根黄瓜,要我给阿婆。那白糖酱黄瓜的卖相和漕坊(酱油店)买来的是一模一样,晶莹澄黄,香气醇厚。一尝味道,清脆鲜嫩,香甜适口,并不是很咸,比买来的还好吃。阿婆讲这白糖酱黄瓜在漕坊要卖六角四分一斤,我想阿娘太会做人家了(勤俭持家)。
讲到宁波菜,就不能不提臭冬瓜和“海(苋)菜枯”。这两种菜不要用油,不要烧而且很下饭,相当符合阿娘的节约原则。
先讲“海菜枯”。跟阿娘吃饭前,我吃过一次,是阿婆向阿娘讨的。阿婆吃得津津有味,只见她用嘴一吸,杆子中的肉就吸了出来。我和海伦吸不好,就把里面的东西咬出来。我总觉得有咸又臭,但味道还可以。海伦讲太好吃了,她外婆也是宁波人。
“海菜枯”是米苋梗做的,细的如手指,粗的像细竹竿。上市的时候,经常有菜贩挑了米苋梗到弄堂里来叫卖。阿娘就花两角买一捆,切成段,蒸熟后,放进缸里与盐水一起发酵。过一段时间,等臭气熏天了,“海菜枯”也就做好了。它口味独特,稠、酽、鲜、咸而且爽口,是很下饭的。
我问阿娘,像树一样的菜梗子怎么也能吃?阿娘讲,宁波人做人家,只要好吃的都舍不得扔掉。除了米苋梗,山芋叶子、SH人扔掉的莴笋叶、西瓜皮冬瓜皮、花菜叶子、小寒豆(豌豆)壳等都可以烧来当菜吃。在老家宁波,野地里的许多野菜都可以吃,而且味道不错(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健康食品)。我想我福气还算好,要是生在宁波,阿娘天天烧野菜给我吃,我还有啥力道白相。
弄堂里有不少宁波人,但真正能做“海菜枯”的,却没有几家。所以到了大热天,经常有人上门来向阿娘讨臭卤,阿娘总是有求必应。
再讲臭冬瓜,那可是宁波菜的一绝,我早就领教了它的臭和美味。那天我们正在吃中饭,阿娘在天井开腌臭冬瓜的缸,臭气直冲三楼。海伦吵着要吃,阿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向阿娘讨。阿娘只给了像豆腐干大的一块,阿婆滴上几滴麻油,一分两,我和海伦一人一半。
前几天,我跟阿娘到菜场去买冬瓜。我家附近有四、五家菜场,有太平桥、吉安路、淡水路和八仙桥菜场。我们经常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