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她进门的那一刻起,马小天就已经悚然一惊,一句“花溪奴姑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幸而强自忍住,没有说出来。原来马小天看得分明,这个女子就是在黑山岭,救过马小天的性命,又用梨子酒和箫声召唤赤顶五花兽的那个人。
慧元听了她这话,脸上陡然间变了颜色,但随即又变成那种容色凝寂的模样,连颏下的白须都没有抖上一抖,口宣佛号,说道:“老衲自那年童老弟不幸仙逝以来,顿觉心灰意冷,出家为僧,从不打诳语,自然不害怕什么拔舌地狱,姑娘此言,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花溪奴嘿嘿冷笑,说道:“老和尚自以为我师父不在了,就没人与你对质了吗?其实师父他老人家早就在怀疑,他与童师父功夫只在伯仲之间,说不定还是童老师更加厉害些,怎么会那么轻易死在我师父的手下?想来想去,定是你做的手脚!只是我师父怎么都想不通,你与童老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为什么要下手害他?”
慧元惊道:“怎么白老掌门故去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岳寒这时说道:“恩师他老人家因病去世已有几个年头了,有劳大师挂怀!”真相还未揭开之前,岳寒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不失了主人待客之道。
慧元仰天叹道:“白老掌门虽说与老童之间有些过节,但毕竟也是无心之失,他这一去,武林中又少了一位高人!唉,真是英雄天不假年,像我这种才德庸驽之人,偏偏还能茍活于世,实堪浩叹,实堪浩叹!”
他这一叹,众人无不动容,大家心中都在想:“这个老和尚,怎么看都不像是害人之人!”连马小天也觉得,花溪奴似乎有些太过于咄咄逼人了,他想:“她在黑山岭之时,不就是这样吗?我好心想救她性命,反而被她责怪,可见人的性情才是最难改变的,一个人出生时是什么样,以后一生一世就都是什么样的了。”
花溪奴在心中咬牙道:“猫哭耗子!这个贼和尚忒也狡猾了!”一时间仿偟无计,只得奋力冷笑,一边在心里转着主意。
慧元暗暗得意,心想:“这下子看你怎么下得了台!”脸色一变,收了戚容,双眼盯视着花溪奴,追问道:“老和尚说得句句是实,这位姑娘若是不服,不妨拿出些证据来,这般红口白牙的,实难叫人信服!”
花溪奴尚未答话,这时只听旁边有人说道:“我就是证据!”
话声虽然不大,但众人俱都一惊,眼睛齐刷刷地向着说话之人望去,原来却是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冯秉真冯大人。
慧元自然更是吃惊不小,转头对着冯秉真问道:“冯大人,你这是……”
冯秉真不慌不忙地说道:“慧元大师,你现在叫我冯大人,那你可知道十年前我是什么人?”
慧元没有答话,心下也有些着慌,一颗汗珠悄悄地从他的大光头上往下淌,一直流到了他的衣领子里面,让他感到了一丝的凉意,心中想道:“他是谁!他是谁!难道当天在场的,不只有我和两个死鬼?奶奶的,我怎么没注意到他?”
冯秉真继续说道:“不怕大家笑话,十年前,我还是个街头上的小混混,每天就知道偷鸡摸狗的,还有就是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他奶奶的,玩什么都输,当真邪门……”这个是个粗人,但好在大家都已听惯了当官的这种腔调,倒也并不在意。
只听他又说道:“那天我又输了个精光,就想着要去哪里弄点钱来翻本,这时听说来了三个人,乒乒乓乓地打得挺热闹,我想这些人钱来得容易,多半身上都带着银子,就盘算着上他们那搞点来……”
众人心想:“这些江湖豪客,银子倒有不少,可一大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上他们那儿搞钱,这种人,要么就是赌钱输红了眼,要么就是脑子里缺根筋,这位刘大人哪,看来是两样都有那么一点。”
冯秉真说道:“那天晚上,我就上了客栈的屋顶,揭开瓦片,想先看看动静再说。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我来得更早,那时候我就看见屋里有一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床边还有一人,正猫着腰在睡觉那人的衣服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我就想,这小子和我是一路货色,看样子定是在找银子了,老子再不下去,可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我正想下去,好歹也要给他来一个二一添作五,就看见那小贼好像是找着了什么东西,并不就走,转身来到桌前,掀开茶壶盖子,把手里的东西尽数倒了进去,这才点了点头,躺到另一张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子不是小贼,倒是个混蛋来着。我看他做完这事,得意得很,睡着了还时不时地笑出声来。他奶奶的,还好老子没有这样的朋友,要不然就是见了阎罗王也还是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这儿来了,哈哈!”
冯秉真说完,拍了拍手,拂了拂衣襟,仿佛自己刚从屋顶上下来似的,喝了一口茶,笑吟吟地看了看双眼紧闭,面无表情的慧元和尚。
安在农冲着冯秉真拱了拱手,说道:“好汉不怕出身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