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家都走后,柴绍带着府兵先回了公主府,李慕兰则特意留下向李世民致歉。
“世民,对不起,三姐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
“三姐早就知道大哥的意图对吗?当时在洛阳你以死相逼,不知现在轮到了大哥,三姐有没有同样的以死相逼呢?”
“世民……但毕竟你们比起来,大哥终究势弱一些,你要谅解他……”
“什么是弱,什么是强,我承认我是强者,难道就因为我是强者就没资格流泪、没资格痛了吗?我不是不会痛,只是没让更多的人看到而已。那种在心里插刀子的感觉,尤其是最亲最信任的人,那种撕裂,那种针刺,那种锥心,我早已埋葬在了尸山血海的征伐里,可是,我埋葬了你们就以为不存在了吗?就可以任意践踏、反复蹂躏了吗?世人从来只同情弱者,可又有几个能真正懂得强者背后的泪?”
李慕兰一怔,她确实向着大哥多了一些,那是因为她总以为大哥处于弱的一方,可谁规定苦痛是弱者的专利,她竟然忽视了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也会脆弱、会痛,假如有一天他真的什么凭借都没了,父亲、大哥会真的放过他吗,也许他也是自保罢了,可是,他那般势如猛虎,大哥岂能安心。谁能告诉她,一碗水要怎样才能端平?
“三姐,对不起。”李世民忽然道起歉来,“我不是要让三姐为难,只是,只是想请求三姐以后别以命相逼了行吗?父亲,大哥,三姐,元吉,算来算去,现在能算得上是亲人的只剩三姐一人了,难道三姐真的要逼的我成孤家寡人吗?三姐要帮衬大哥,我没有异议,也不会为难三姐,骨肉亲情,毕竟这是最后一个了,只求三姐以后别再那样逼我行吗?别……别再在我心里插上一刀行吗?”
“我……世民,对不起,三姐以后不逼你了,不逼了……”李慕兰忍不住流出了泪,“还有,洛阳那边你处理干净了吗?大哥他……”
“三姐不是已经派人告诉我了吗?这事说起来我还没谢谢三姐呢!”
“我告诉过你了?”李慕兰想了一会儿,马上就明白了,“不是我,也许是你姐夫派的人,是谁就是谁,我不贪别人的功。”
“能答应三姐一句话吗?”
“什么?”
“永远不反!”
“好,三姐说的,我没理由不答应。”
“这才是一家人,总算三姐没白疼你。”李慕兰会心一笑,“好了,不说了,今天在你府里搬弄了这么长时间,总难免会弄乱了,你们自己收拾收拾吧。我走了,别送了。”
李世民看着李慕兰出府,忽然心内一阵绞痛,扶着旁边的栏杆狠狠咳嗽了几下,急的孤神庆一直“大王,大王”的叫着。
“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也别告诉他们。”李世民连连摆手,嘱咐道,然后就靠在栏杆上闭上眼暂时休息了一会儿,嘴里却喃喃地说:“我早猜到是姐夫的意思,果然不是三姐派来的,三姐……”
其实,早在柴绍送信之前,东宫细作一出长安城,李世民他们就都已知道了。
“大王放心,洛阳方面已经处理干净,太子他永远看不到他想看到的。”房玄龄向李世民汇报道。
“嗯,让你们费心了。”
“大王言重,此乃臣等本分。”
不过,片刻后李世民又向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他说:“我说,能不能留个破绽给他们?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大哥是不是真的会置我于死地?能吗?”
“啊?”房玄龄想了一下,说,“大王英明,也许这也是一个良策,他们既然想要,与其在洛阳不如把他们的目光锁在长安,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臣知道怎么做了。”
“我的意思是我想看看我大哥……”
“无碍大王的目的,一举多得!”
是的,李世民故意抛出这个诱饵,就是想试探一下李建成,看他会不会因为兄弟之情而压下来。从洛阳回来后,他每天都在想着年少时兄弟取乐的情景,李慕兰的说辞又勾起了他的希望,他真的想知道大哥是不是还是大哥,如果还是,什么名利,什么权势,他都可以放弃。
但是,现实让他失望,甚至绝望。从李建成的举动里他丝毫看不出一点儿温情。他靠着冰凉的栏杆上,任凭栏杆的冰凉沁入骨髓,他告诉自己,别再幻想了,应该清醒了,可每次终于说服自己把心冻上的时候又不知哪里瓢来一股热气硬生生把它融化。
此事一出,片刻就传遍了长安城,以至于再有人传秦王反叛的消息时,都很少有人会真信,他们都说:“看到没,东宫太子都告秦王谋反,结果呢,查无实据,摆明了是诬告,可见那消息呀,肯定是假的。什么秦王谋反,怎么可能!哎,没办法,枪打出头鸟,谁让秦王那么能干呢,要不是他拼死血战,他们能在长安安安稳稳的吗?现在倒好,仗打完了,就开始收拾人了!哎,人哪,还是笨些好,无灾无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