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明瑟楼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自称是来自龙虎山的两位道长,拜见明瑟楼东家。有道是:朝廷的锦衣卫,龙虎山的道长。虽极少涉足江湖中事,江湖上却无人愿意招惹。掌柜的不敢怠慢,一边招呼两人到一旁坐下喝茶,一协定赶紧让人前去通报东家。
不一会儿,东家来了。那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一身绫罗绸缎,尽显富豪之气。远远的,他便拱手,笑容可掬的道:“不知龙虎山仙客莅临,顾长风有失远迎!还请包容则过!”
两位道长皆起身相迎,年长的道士抱拳道:“顾居士,客气了!贫道龙虎山王永宁,这位是同门师侄郭晓义。冒昧来访,多有打扰!”王永宁常年与官家打交道,察言观色的眼力活自是炉火纯青。一眼便注意到此人步履稳健,却是神气内敛,料定此人定不简单,是以不敢托大。
那年轻的道士也欠身行礼,道:“贫道郭晓义,见过顾居士。”
顾长风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龙虎山王真人和郭道长,失敬!失敬!”说着,顾长风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赶早不如赶巧,顾某已经吩咐备下素斋,请两位仙客移步雅间慢慢说话。”
王永宁摆手道:“顾居士有心了!这斋饭不急,贫道此来是向顾先生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赵错。”
登时,顾长风脸上笑容敛去,似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继而哈哈一笑,道:“王真人是不是弄错了,确定这里有一个名叫赵错之人?”
王永宁轻笑道:“顾居士莫不是明知故问?掌柜的总归得清楚。”
顾长风转头问掌柜道:“是吗?”
掌柜躬身道:“回禀东家,店中的确有一位赵错的客官,昨天才开的房间……”
顾长风一扬手,打断了掌柜的话,问道:“不知王真人找这位赵错客官,所为何事?方不方便说上一说?”
王永宁道:“但请顾居士唤他出来便是。”
顾长风摇头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入我之门,便为我明瑟楼之客,我顾长风便应当为其周全考虑。”
郭晓义忍不住插口,冷声道:“为了一个江湖宵小而与我神宵派为难,顾居士还请三思……”
顾长风打了个哈哈,道:“郭道长,好大的气派!莫非是有心要砸了在下的明瑟楼这块招牌?”
王永宁道:“顾居士说这话就过了……”
顾长风神色一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做生意的,有做生意的行规。若是坏了规矩,便是让明瑟楼失了经营多年所建立的信义。做我们这生意的,来来回回都是熟面孔,若是没了信义,明瑟楼还能不能在苏州开下去可就难说了。”
郭晓义一声冷笑,道:“莫非顾居士有意包庇此人?”
顾长风怒而反笑,道:“郭道长这是在威胁我顾长风了?还敢问两位仙客,是以江湖的规矩而来,还是以官家的身份而来。”
“以江湖的规矩如何?以官家的又如何?”
“若以江湖同道的规矩来,我顾长风自是奉陪到底;若是倚仗官家之势压来,这明瑟楼铁定是没了,我顾长风却未必便不能全身而退,只是龙虎山是否还超然于江湖、朝堂之上,龙虎山一脉在神宵派中如何自处?”顾长风丝毫不为所动,说话掷地有声。
正在两方剑拔弩张之时,赵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又再碰上这郭王二人。本以为踏进明瑟楼,到了这个由水薤山庄推荐的地方便能稍稍松懈,偏偏在这里又给遇上了。
三人皆是一怔,六目相对。郭晓义一见到此人,便怒从心头起,一按剑鞘上的机簧,长剑弹出一截,气势汹汹的道:“赵错,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赵错道:“的确没想了!”
顾长风稍稍移步,挡在三人之间。
王永宁按住郭晓义的手腕,淡淡的道:“赵错,还是那一句,七星龙泉剑乃我神宵派之物,交还出来,则前事一笔勾消,否则……”
赵错冷笑道:“王真人,我是三岁的小孩吗?”
“哦!”王永宁不悦的道:“此话怎讲?”
“那就明说了……”赵错解下长剑提在手中一扬,放声道:“当日在临水,胡公子调戏良家女子,内子路见不平仗义相救。这两位郭道长不辨是非,助纣为虐,反将内子打伤。在下夺剑之时,就知道这梁子结下便难善了。王真人能将这事揭过,可是这位郭晓义道长呢?还有令兄郭晓仁呢?今日此剑在手,赵某未必无一拼之力;若是没了这把剑,赵某便只能托庇于他人羽翼之下以求苟安。”
当日之事挑出,郭晓义听得浑身极不自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精彩。
顾长风隐约露出几分欣赏、嘉许之意。
王永宁黑着脸,恼道:“你道我神宵派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