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路途遥远。双日在空中交替,白天过后,还是白天。白鹿驮着米粒和银耳,我则充当鹿夫,米粒对时间有着极好的观念,她总能在日不落的情况下分辨出白天黑夜,她的话极少,医术探讨只好作罢,我将羊皮地图交于她,她循着地图上水源的位置,一路向南。
有时候她一天只会说一句话:停。我们便停下来,要不是补充水源,要不就补充睡眠。睡觉时,我把衣服蒙在头上,即使挡住所有的光,衣服里还是有朦朦胧胧的光泽,这时候我其实很羡慕银耳,她靠在我肩头,和她的小猫一同香甜的睡着,不知道她梦中会梦到些什么。而我大多数时间睡不着,所以当该要出发的时候,米粒总不用叫醒我,多数这时候我头枕胳膊在思索,我的思绪总是天马行空,然而我总能感觉到米粒的眼神,这时候我就知道该启程了。
第三日的时候,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本来想买头骆驼,衣衫褴褛的行人瞪着眼白看着我,像看着白痴。白银孤零零的躺在我手心,它依旧闪亮,没有变化,它因世道显贵,世道变了,它也不再显贵,和修行者一般都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一文不名,这时候的一般等价物是粮食,水,而最奢侈的一件事就是活下去。
我从仅剩四颗的五谷丹中用两颗换到了一匹骆驼,骆驼虽然可以宰割食用,但是双日的淫威之下,别说两天,只需半天,宰割好的骆驼肉就会变成一堆腐肉,被一堆苍蝇和秃鹫包围着。所以这笔买卖其实是很公道的。
我自然很欣喜,白鹿不屑于骆驼为伍,总是故意和它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大大提升,随着南下的行程,走出瀚海沙漠,走入戈壁,走出戈壁,有焦黄的草甸,草甸连绵不绝,有些地方甚至冒着青烟,后来草甸消失了,又有大片枯死的低矮的树林,第七日的时候走出了树林,听到了湍急的水声,那是一条比雨季的洛水还要壮阔的大河,气势汹汹,飞流急湍,白浪滔天。
米粒说:这条河叫荼胡水,发源于西域第一高峰-那目里
米粒还说:荼胡水按中原的话来讲就是老水,那目里则是通天峰。
通天峰不奇怪,不论东西南北,还是古往今来,人们都对上天有着狂热的迷信崇拜,而一些名山大川也被赋予了诸如此类的神圣性。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一条没有生命的河流被叫做老水。
米粒没有开口的意思,也许她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也许她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聊,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相信她也不知道老水为什么被称为老水。银耳倒是给出了很好地解释:我是小人,大叔和米姐姐是大人,等银耳长大了就是大人,大叔和米姐姐大了就是老人,有些河叫小河,有些河叫大河,以此类推,也会有些河叫老河,不过为了尊敬,就尊称为老水。就和把老人叫老爷,老头一样咯。末了不忘补充一句:大叔你真笨!
十几岁小姑娘的逻辑,绕得我头晕,听上去头头是道,我竟然无力反驳。我觉察到米粒有些怪异,她此时面露微笑,喜怒哀乐本就是人之常情,我从来没见过她会笑,所以她笑起来我就觉得有些怪异,如同石缝里开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野花不仅好看,还有令人心醉的芳香,只是她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野花一溜烟钻进了石缝里。
我们没有过多停留,沿着老水顺流而下,老水日以继日的奔流不息,它会流入南泽,把西域的过往抹去,在那里获得全新的名字和养分,但它仍旧不会羁绊停歇,继续向着远处流淌,直到注入南海。如果南海是一片大陆它还会执拗的奔流下去,亦或许它在海底仍旧保持原状,凝聚着力量,成为一支暖流或者寒流,孤魂野鬼般游荡。
米粒的身体除了部分区域以外,恢复的很好,她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少,面上有了红润的血色,不再是冰雪一样苍白。她还是不大爱说话,说话也是不得不说的话。我想这也是她的病,病总会慢慢好的,毕竟我也曾经有过一场大病。
第八天的时候,最后的两颗五谷丹也被吃掉了。我们只好在树林中找些吃的,树林中的生态环境也不是太好,鸟兽绝迹,天晓得它们去哪里逃难了。能吃的多是些草根,菌类,还有一些多肉的小虫子。事实证明有两个医生虽然能避免食物中毒,但也并不是一件好事,米粒经常和我为了一些草根有没有毒性,争论半天,往往我缴械投降,不是我认输,而是不想赢她,输或赢对现况都没有多大的改观。不过我觉得这样不是好事,但也不能完全是坏事,毕竟有力气吵嘴至少能证明我们活着还不错,比起绝望悲观多些情趣。
我们争论的时候,银耳总会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的聆听,细碎的阳光把她的脸映的美好而可爱,她不时露出微笑,或者说一句我觉得米姐姐说得对。我完全不懂她一边倒的站在米粒立场上的依据,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子,少数服从多数,这是女权社会?
第九天的时候,地面突然颤抖起来,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如雷贯耳,仿佛前面有千军万马厮杀吼叫,耳朵失聪般嗡嗡响着,我们正处于老水的拐弯处,看不到前面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