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有人拽着我的胳膊:不要!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像是米粒的声音,以为是梦,把那人的手掰开,没想到过了片刻,又死命的抓住了我的胳膊,直到把我摇清醒了,我睁开眼,不是梦,米粒趴在床沿上,满脸泪水。银耳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她怔怔发呆,腮边还沾着食物的残渣,阿呆抬起头慵懒的看我一眼,它胡子上也沾着残渣,又低下头去****地上的碎屑。
我的头有些重,问银耳:发生了什么?银耳听到我的声音,欣喜又担忧,说:姐姐可能是做噩梦了。
我想问的是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我的问题太宽泛,银耳所关心的东西又极为有限。
我把米粒扶上床,她手掌心有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虚脱了,她睡得很沉,不停的哭着,泪水打湿了枕头。我心中疑惑:这还是天水瀑布前那个面不改色的女子吗?
我很想知道有什么事能让她悲伤的难以自持,但我也明白这个答案需要自己去挖掘,米粒不会亲口把答案告诉我,她话本来就少。
米粒一醒来就擦干眼角的泪水,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她这样做的潜台词是说她根本没有哭过,又哪来的缘故?
其实我还有很多证据证明她哭过,比如眼泪打湿的枕头,又比如我手臂上的抓痕。
但是她可以反驳我,枕头上的是口水,手臂上是阿呆抓的。或者她根本不会反驳我,我也没必要再过多追问:有些悲伤是自己的,说出来别人不懂,就成了笑话。
这间小屋虽然很小,该有的一应俱全:一张床,一张圆桌,两只小凳子。窗外天色明亮,树叶飒飒作响,屋里有很轻微的风,很凉快。
门被打开了,侍者模样的人示意我们出去,我们的身份是俘虏,总要享受俘虏应有的待遇,不知道是车裂,凌迟,奥忘了,这里是南泽,应该是喂狼,喂鱼,抑或是喂人,清蒸红烧,也可能南泽人没有五花八门的烹饪技巧,直接手撕生吃,当然也有可能终生被囚禁奴役,带着手铐铁链做牛做马,总之前途凶险。我已经做好了谈判的准备,同时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大不了鱼死网破,毕竟我是这里唯一的男人,保护她俩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因此我和她俩郑重的说:见机行事。
米粒的眼神很古怪,不屑中又有一丝同情,表情却很镇定,这时的她好像又恢复成本来的她,女人真是变化多端。她率先走出去,我牵着银耳的手紧跟其后。
环顾四周,木屋鳞次栉比,整齐划一,与中原的建筑相比多了份古板,少了一份灵气。一些围观的群众看到我们指指点点,他们没有我想象中该有的狰狞面容,男人耳朵上插着野雉羽,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鼻子多是圆的,女子头戴翎羽和花钿,婀娜多姿,鼻梁低矮。
这里似是一座城寨,木墙上藤甲兵逡巡守卫,木墙之外还有削尖的圆木包围,防卫森严。抬头见到蒲扇般大的树叶,还有十人合抱不住的树枝直插云霄,不会是建在树上的城寨吧,那这棵树该有多大?
我正沉浸于幻想,米粒和侍者停在了一所大院之前,院中传来舒缓的乐声,不是中原常见的那种丝竹琴瑟。侍者抬手示意进去,我踮起脚尖,没看到刑具,却见一群女子在庭院中翩然起舞,曼妙动人,庭院中还大摆宴席,桌子上糕点,果蔬,肉食,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我心想南泽人果真诡计多端,以此让我们放松警惕,在这里乐不思蜀,养成肥膘,到时候在把我们拖出来宰了吃,或者,我看看米粒,想起可怜的种猪和种马。
走进去,桌边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想象中的倨傲,而是充满了钦佩。这让我很不解。
除了一名老妪,其余诸人全是身材高大的男人,耳上插着各色的野雉羽毛,打晕我的刀疤脸也在其中,他看到我,脸带愧色。为首的赤羽老者走上前来朝着我们作揖,挥手示意入席。
坐定之后,老妪充当翻译,老妪没有南泽女人的特质,唇齿面目更像是中原人,她中原话说的还有一定的美感,让我听了倍感亲切。
几番寒暄,我才知道,原来米粒在我睡着的时间里,治好了族长所中斑斓巨蟒之毒,救了他的命,族人感激,才设宴相邀,我和银耳是沾了米粒的光,我松口气,虚惊一场,心想巫医果真名不虚传,在我昏迷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解蟒蛇之毒,有时间一定要请教下。
族长大病初愈,执意出来亲自道谢,他被几名侍者搀扶着,走到席前向米粒敬了一杯酒。敬完酒又被搀扶走了:恕不能奉陪。米粒谦谦回礼,举止端庄。
银耳怪物一样大吃大喝,我给她夹菜的速度都赶不上她吃的速度,米粒见状,也来帮忙,众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银耳回之以调皮的笑。她还是一个孩子,爱吃,爱玩,爱笑,也爱哭。族人误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银耳忙着吃嘴里含糊不清,米粒估计是懒得开口。总之看起来像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