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这一声,欣欣把小薇放在地下站好,伸手拉开院门的门栓,打开院门,向院里望去。
没有那满院的苕帚苗子,院子显得格外地空旷。除了四面院墙和依着西面伙墙搭建的三间敞篷和厢房,就只有迎面的三间正房。
灰色的水泥瓦罩顶,三面土坯一面砖砌的房子上,一对木板门诉说着古朴和沉重。两边是一米半见方的木制老式窗子,用塑料布做的风窗,在微风中抖动。
没有绿树,没有鲜花,也没有什么花式砌砖的小园墙。更没有小鸡、小鸭和小狗。只有满地的黄土,和随着风不时乱卷着地柴草叶子……
欣欣感觉腿有点软,生生地感觉到陌生。
转而,这种陌生在脑海中发酵、变质,成为一种愤怒和厌恶!
是的,是厌恶!
自从跟江峰来到这个穷山沟子,她除了去地里做活儿,绝少出门。她厌恶这里雨天的泥泞、风雪里的尘土。她更厌恶这村里人那些庸俗的玩笑,和躲在角落对她的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现在,她对这个家也深深地厌恶着!
这就是窝了我三四年地家?
她自己感觉是如此地不真实。
这十多天在娘家,耳边听着的是各种夸赞,眼里看到的是亲友们艳羡的目光。她在阳光明媚中走进过大小的商场和服装店,也在霓虹闪烁的夜晚随着各色鲜衣靓马地人流看了满天的焰火……
那才是真实的我,那才是我该过的生活和日子。
……
房门打开,江峰从屋里走出来。
他身穿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腰扎围裙,脚上踏拉着一双家做棉鞋。一边走着,一边用一双脏手在那个更脏的围裙上胡乱地抹着……
欣欣静静地看着江峰,嘀咕着:“今天真冷……”
“回来了?以为你们娘俩儿不要我了呢。好家伙,真能住,连十五都没回来过……”
江峰笑着,伸手想去抱孩子,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和身上全是脏水点子,急忙缩了手,蹲下身子在小薇的小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你干嘛呢?怎么和逃荒地似地?快离我们远点……”欣欣拉着孩子往旁边闪了闪。
“哦,绑苕帚呢。没想到是你们回来,起身就出来了。”
“绑苕帚?你哪儿还有苕帚苗子,不是都卖了吗?”欣欣感觉好奇怪,抬头问他。
“留了点,在房后。”
……
欣欣很不高兴。
这哪里还是家,这就是一个猪窝。
不,猪也会嫌弃!
“你看看这,都没地方下脚了,西屋闷着一堆,水落八淌,外屋一下子杆子叶子,泥了火滚,这里屋横七竖八,一地苕帚,还摆这么个铁架子……”
欣欣把孩子放在炕上,大发雷霆。
“赶紧都给我收拾出去……”
……
江峰这几天很忙,他先是叫了父母和自己在房后悄悄地整理切铡了三天过火的苕帚苗子,并将地下所有可能会被看出着过火的痕迹掩饰掉,将所有铡下来的零碎全部放进灶火,赶在十四前处理的干干净净。
接着,将苕帚苗子,用烧开的温水喷洒,塑料纸包裹住,焖了一大堆在西屋。
第二天又去了正在绑苕帚的崔恒家坐了坐,偷学了人家的绑法和人家正用着的那台绑苕帚架子的构造,跑去电焊铺焊了一台,买了绑苕帚用的荊线……
然后,开绑!
从最初的一天三十多把,现在整整翻了一倍。几天下来,他已经绑了成品工艺苕帚三百多把,还有用小苗碎苗绑成的两袋子锅刷。
……
他没有说什么,把那些全都头朝上把朝下整齐排列着的苕帚,闷声抱出了屋子,又依样整齐地摆在了窗下。把荊线、修刀和架子搬到了西屋,把地下的碎杆乱叶抱到院角……
然后,脱了脏衣服,洗头洗脸,换上干净衣服,进屋抱起了小薇。
“做饭去,几点了,等谁呢?”欣欣吼道。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
欣欣每天还是像原来一样哄孩子,偶尔抱着孩子去五叔家串门。倒是婶子常来家里陪她,对每天都在绑苕帚的江峰赞不绝口。五叔也常来,除了观摩,也亲自动手帮着绑些老式苕帚。
“敖包那面都是你这种绑法?密荊二十多道,好看是好看,太费事了。也太轻,不耐用。”五叔一边绑着,嘴里不忘点评着。
“都是这。我从崔恒叔那拿了一把,比着绑的。现在这人讲究好看,尤其是楼上,又不像咱们乡下又扫屋子又扫院子,大了没用。”江峰说着,把荆线扣扣好,掖在杆里,接着绑下一道。
“你那个六两,总是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