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同情地,憎恨他们。
也毫不同情地,憎恨着自己。
在无尽的空虚中我睡熟了。当夜幕降临,我被宿舍里的嘈杂声音吵醒。领队摇晃着床铺喊叫:“都下去换衣服!”
我随着人群跑到一楼仓库,从衣架上抽出一件短袖警服,在大澡盆里找队标贴在衣服上。在这当口我开始清醒了。我提着上衣飞速地盘算,估计自己会被安排到什么地方,大体会有什么样的工作。一个穿制服的少年坐在房间里看剧,看眉眼不是老实孩子。
“劳驾。”我问他:“标贴是不是贴在这里?”
“统一了就行。”少年看看我说。
“嗯。”我收拾完,捡了一条裤子直接套在外面,在外面扣上腰带。当我收拾利落之后,仓库里已经稀稀拉拉站满了特勤保安。
需要服装统一的工作,大概需要假装专业保安吧。这样看这家安保公司也不算正经。我暗自想到。
管理这种数目的临时劳动力,权限肯定由老板下放。如果按军队编制我们可能要分排、队、和班。也可能他们让一个人直接负责……
“无忧,你带队。”有人对那个少年说。少年放下手机,四下看看。
非军事化管理……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低下头把装束收拾整齐。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走走吧,给钱就好。
在一片混乱的场景中领到一张饭卡,我于是到超市买来饭碗和筷子。我给一个不认识路的青年带过去,很快跟他熟识了。这厮HN来的,姓张,看上去还算精明,但听说在上次打工时被骗了钱。我没多打听,回来我们一起找到食堂。晚饭是胡萝卜炒饭,饭丢在大锅里焖着,方便袋放旁边里面盛满咸菜。我盛了饭,夹一些咸菜,坐在桌边开始吃。
我发现自己饿了。我叹一口气。
没有太多时间休息。我们很快被集中起来,无忧开始点人数,领队在我们中间穿行,来回吆喝并给我们整理行装。我们站了很久直到老板觉得整体形象让他满意了。
“都上车。”他说。老板是个大胖子,套黑色短袖衫。
那些提着行李箱的人吃力地把东西往车上放。
“行李箱放外面!放另一辆车!”老板不满地吼道。
我们挤到那辆车上,挤得满满当当。车厢里充满汽油味,有俩三个调皮鬼在说俏皮话。我蜷缩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等我回去和老婆离婚!”秃头说:“然后到城里傍一个富婆。美……”
我斜眼瞥向后排。几个为老不尊的中年人兴致勃勃地聊当年去南方出差找小姐的事。
“南方妹子水灵……”
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黑色产业链从这些人身上榨取财富,未免太过残忍——但你要说叫鸡不要钱,他们又真心实意地欢喜。很痛苦。你看这样的嘴脸,未免要发自内心地同情不起来。
车咯嘣一声搭上桥,开始往上爬。我吃那一惊,浑身汗毛倒立。在面包车前面一个黑洞洞的大口。正毫不留情地把我们连皮带肉吞噬下去。我打开窗口往外面看,不由麻爪:那是一架货机的起升桥!
什么时候转到的机场?脑子里转动这样的想法,一辆车里人呆若木鸡。下一刻意识到什么,我向司机大吼:“我们要去哪?”
“缅甸。”司机吐掉烟屁股,喷出一口烟圈。
为什么缅甸?不要缅甸!
起升桥终于闭拢,世界一片黑暗。黑暗中无忧朝后面懒洋洋地说道:
“裤袋紧一紧小崽子们。等下有活给你们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