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细细琢磨下一步的打算,要想留在BJ也就三条路可走,一是毕业分配,二是考研究生,三是当黑户。
第一条路从目前看,几乎有点走不通。我们学校是部属院校,毕业分配原则是哪里来哪里去,特别是原籍有部属单位,而这些单位又需要大学生时,更是要无条件地分配回去。有两个例外的可能,一个就是学习成绩特别拔尖,排在全系的前几名,有可能被分配到在京的部属单位;另一个是优秀学生干部,有可能留校,就像王指导员一样。我的原籍有正经八百的部属单位,父亲让我上这所院校就是要子承父业。这两个例外,基本上也和我无关了。
第二条路最是艰苦,上大学是过独木桥,考研究生差不多就可以算作是走钢丝。但是,这条路却是不靠天不求人的,完全是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只要自己下了苦功,再凭一点点好运气,就可能走得通。如果一次考不上,还可以再考,连续考几次的也大有人在,称之为职业考生。有位早我两届的师兄,毕业后,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平房,苦干了两年,去年刚考上。在当时,研究生还是比较稀缺的,含金量也高,全国一年招收研究生也就3万来人,到了今天,这个数字已经突破了200万。物以稀为贵,研究生毕业分配留在BJ一般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第三条路则是较为无奈的现实。那时候,户籍管理极其严格的,没当地户口而自发迁徙到一个地方谋生的人,视为盲目流入人口,简称盲流,今天又被称作外来人口。改革开发后,经济发展较快的大中城市能够带来更多就业机会,外来人口增长迅速。今天可以查阅一些当年的统计数据,1994年,BJ的外来人口大约为290万,而在1985年在这个数字仅为66万。我从小就四处颠沛,深知生活不易,作为这数百万军中的一员,短暂过渡还可以接受,要是长此以往,就可能会有脚底没根的感觉。我内心一直都很佩服费汪,一个弱女子,在那个年代,敢于放弃,敢于面对,在今天,也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要不然,邱老道也不会把费汪称为传奇。
周末,我给邱老道打了电话,听他说有时间,就去了邱老道的学校,想听听他的想法。
邱老道的学校属于教育部直属院校,每年大把的毕业生进国家机关,他现在又是学生干部,留在BJ希望很大。当然,他必须得过了四级,拿到毕业证。
我把我的想法和邱老道讲了,让他帮我参谋参谋。
邱老道听我说完,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前面两条路都很清楚了,第三条路,我觉得你想得有点过于悲观。最近总往中关村跑,那里没几个有户口的,我看这趋势,将来户口啊,所谓正式工作单位啊,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看二军,虽然有个户口,顶个屁用,还不是没固定工作。想开了,在中关村闯荡,我看现在就很不错,这小子再折腾几年,将来保不齐就能发大财!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二军自己开公司了,做老板了,雇了几个人,还有个大学生呢,也是在中关村漂着的,没户口。”
“二军的公司干什么业务?”我问。
“还能干什么,卖电脑呗,还有咱们搞的那个小电器。你那个校友赵刚,给了他一个大客户,生意一下子就做起来了。半年不到,就自个买了个面的。”
“二军也是被逼的,如果能考上大学,他也不会走这条路。”
“不管是不是被逼的,英雄不问出处,干成了就行呗,脚下都是地,走出来的才是路。”邱老道满口的哲理。
看我沉思不语,邱老道就又问:“诗人,你为什么要下定决心要留在BJ呢?”
“你不想留下来吗?”我反问道。
“那要看将来小潘去哪里了。”邱老道就嘿嘿地笑说。
邱老道是个情商极高的人,经常能一语中的。确实那个时候,很多人毕业生在一个城市的去与留,都和校园里的某一段感情有关。当然,也有很多感情被城市所阻隔,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要留在BJ呢?我还真是无法回答。
从邱老道那里回来,心里宽绰了许多,对留京与否也觉得释然了些。我心里也赞同邱老道的说法,第三条路也没想象得那么灰暗。
先尽人事再听天命,我决心考研。
或许是因为四级考试全部通过,宿舍里的几个人好好学习的决心和信心都大增。得知我要考研,除了刘易思,大家众志成城,都和我一起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何必成本来早就有这方面准备的,但也一直犹犹豫豫的,这回算是彻底下定了决心。
刘易思对我考研的事情一直不予置评,看我见天和江夏一起,风里来雨里去地上自习,就心疼地说:“大人你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江夏对我的决定很是支持,她准备托福,我准备考研,相互监督,却互不打扰。其实,我想我们彼此都知道,这可能是两条越走越远的路,只是,大家都不想把未来想得那么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