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平百无聊赖的抽打着座下的‘黄马’,那原是一匹白马,可经过一天的奔波,已看不出一点白毛。林之平小声抱怨这北地黄沙漫天,气候恶劣,倘若在建州,莫说跑上一天,就是两天三天,这马也是白如初雪。
“二叔,这天都快黑了,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吧。”林之平骑了一天马,屁股都麻了,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终于忍不住建议道。
那被唤作二叔的中年汉子回头瞧了瞧身后无精打采的队伍,与一旁另一位头生白发却颇为健硕的老者一商量,冲着身后的汉子们大声喝道:
“大伙再忍忍,前面一遇到什么酒店村寨,咱们就休息。”
长时间的跋涉让众汉子早没了精神,稀稀落落叫了声好。
那中年汉子和老者见状不禁暗自摇头。
这是一只镖队,十来个汉子压着两辆镖车,镖车上插了一支旗杆,青旗竿顶一面用黄色丝线绣了一头狮子,头顶是一对黑丝线绣的蝙蝠展翅。此时无风多尘,雄狮蝙蝠也显得萎靡不振;另一面绣着‘天狮镖局’四个黑字,原本的银钩铁画现在也皱做一堆。这支队伍打头是三人,分别‘天狮镖局’的少镖头林之平,镖局二当家,也是林之平的二叔——林图远和特意请来押镖的资深老镖头郭大路。
这是林之平初次走镖,就走这么远的镖。只是平日里养尊处优,富贵日子惯了,哪吃过这种苦头,不过总算懂事,知道这几年朝廷兴修水路,漕帮生意红火,反之建州各地镖局生意是一落千丈。就拿天狮镖局来说,经营南地一地日久,最鼎盛时有大小镖师上百人,以前对镖银在千两以下的货物都不放在眼里。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水路开通,漕帮日益兴盛,挤压镖局生意,天狮镖局已是入不敷出,好些武艺高超的镖师要么另投他人,要么改行换业。此消彼长,这普通镖师就显出富余了,不得已就要解雇很大一部分,又怎奈镖局总镖头,林之平的父亲林图高好心忠厚,对每一位遣散的镖师又是一笔安家银子出账,令镖局形势更见雪上加霜。
今番这趟镖从建州远至西京,路途迢迢,本来天狮镖局只是经营南地,甚少涉足北地。但这镖银给的足,兼之林图高想着可以打通建州到西京的镖路,按说林图高应该亲自走一趟才是。可偏偏屋漏又逢连阴雨,林图英好巧不巧多年痼疾这时发作,突然一病不起。作为家中唯一男丁,天狮镖局未来的掌舵人,林之平不得不扛起这杆大旗,接了一趟原本不走的远镖,以求打开局面。为此还特意请出了早已退休的老镖头郭大路,又安排其二叔林图远从旁辅佐,带着些生瓜蛋子一路从南国建州押镖远赴西北边塞西京。走了有月余,赶了有一半路程。所幸一路平安,到了千乘腹地,此地与南国风景已有大不相同,空气干燥,灰尘又大,这让习惯了南方湿润温暖天气的林之平此时亦难免有所抱怨。
众人又行了半晌,个个是人困马乏,也未瞧见什么酒店,村寨,不免有些沮丧。当此时,前面探路的镖师回报‘前方不到二里路有处破庙,可供休息’。众人一听大喜,奋起余劲,急急赶路。
果不然,行不过一刻钟,众镖师眼中便出现一座破庙。那些镖师大喜,想着总算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了,推车的都使了吃奶的劲。忽然,郭大路一声断喝:
“慢着,你们听什么声?”
林远图也先一步拉住跃跃欲冲的侄子。
众人疑惑,然后凝神一听,果然那破庙中有声音传出,听着像是在唱什么“咱们老百姓啊,今个儿真高兴啊,老狼请吃鸡啊???”,再一瞧,那破庙隐隐透光,果不其然,当是有人在。
“听着像是什么乡间的俚曲?”林远图问道,知道郭镖头走南闯北见识多。
“没听过,不知道。”郭大路谨慎回答。
“管他是啥,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不成。”林之平正是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众镖师也低声为少镖头的胆气喝彩叫好。
“咱们这一路确实平安,这有名的千乘盗匪也没遇上几个,实在有些蹊跷。”郭大路见众人胆气虽壮,却不知江湖险恶,沉声呵斥了几句。想了想,郭大路挑了几个身手伶俐,功夫较好的镖师,连同林图远一起前去打探。
“你来做什么?不跟着大队人马,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没走几步,林图远发现林之平也跟了上来,低声呵斥。
林之平嘿嘿一笑:“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都说这千乘盗匪众多,我看也没什么嘛。前面要是贼人,正好,让他试试我手中的剑。”
“你…”林图远还欲说些什么,让郭大路挡住了,没法子也只好让林之平跟着一起来,只是边是前行,边教导林之平怎么隐匿行迹,收摄呼吸。
众人屏息凝视,缓步向前。郭大路、林图远等功力较深,听得更清楚了。
“吵死了,这么大声,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乌鸦叫一样,难听的要死。把钱还我,我要回家去,我不要去西京。”这是一个女子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