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在风雪交加的夜里,还是少年的谢东东遇见了只有五岁的女童雨晴。那时候煜国北境与魏国正在交战,双方互有胜负,边境几座城市饱受战火摧残,两国流民遍地。谢东东随老执事在去边境办事,在官道边上看到一个颈后插着草芥,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这样打扮的小孩子或者是女人,都是在等着有人能把自己买走,心甘情愿沦为奴籍,为其做下人丫鬟。而那些用来买他们的钱,大多都是用来安葬自己的父亲,或是兄弟,或是丈夫。在官道边,几十上百号人就这样或站或坐或躺,或相互搀扶,或互相依靠,十几人一个火堆,默默的等待着有人来把他们带走。一些人牙子就拿着个竹尺,看上哪个人了,就去拨开他的嘴,看看牙齿怎么样,再从牙的颜色上判断一下这人曾经过得是哪个阶层的生活,如果相中了,便谈谈价钱,然后拔了他颈后的草,拿出卖身契给他,指指自己的营地,让他自己去那边集合;如果没相中,那么就冷漠的把竹尺从他口中扯出,再不看他一眼,多浪费一分的时间,把沾着上一个人口水的竹尺,再插到另一个人的口中,拨开他的嘴。
谢东东随执事来此也是为了这件事。陆家做的是天下间的生意,所谓生意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里的人有余,去补南边人的不足,这也是一个很古老的生意。这几天谢东东看过这样的人和那样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多到麻木。只是此刻看着面前张开双臂拦在车前的小女孩,多少有些惊诧于她的勇气和眼底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让我跟你们走,我想活下去。”那小女孩声音很清冷,虽然依旧有稚意,可是如同这副小小的身躯中,活着另一个沧桑的灵魂。
“凭什么?”在这行里行走多年的陆家执事,似这般最后为了活下去而抛弃尊严的人见多了,再激烈的言行都曾发生过。他倒是不怕这个女孩会怎么样,看她皮包骨头才几斤几两肉,能值几个钱?只是如果把她买下,那路边几十上百号盯着这里的流民,恐怕届时便会如同在沙漠中苦苦行进,突然发现一片绿洲,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推荐自己,从而带来更多的麻烦。自古便有句话叫,斗米恩,升米仇。你觉得你在行善,其实不知也在结仇。
“我还小,以后我可能会漂亮,比现在更值钱,而且我记得有人说我根骨好,可能在武道上有前途。最重要的是,我想活下去。”小女孩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那眼中藏不住的仇恨已经把她出卖了。
执事发觉周围的流民有些异动,知道这件事必须及时解决掉,所以冷冷的说了一个字,“滚。”
只是那个女孩依旧倔狠的拦在路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家的执事,大有一种如果不带我走,那就杀了我的架势。
这位执事什么大方大浪没见过,又怎么会惧怕一个小孩子的威胁,从腰间拔出了随身的佩剑。这样的流民,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或是因为极寒,或是因为迫害,或只是因为他们在争抢一块馊馒头,哄抢时有人一心狠就下了杀手,然后看着同为流民伙伴的尸体慢慢转冷,含着眼泪和血水把馒头吞进了腹中,再警惕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人,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次吃的还是馒头,谁知道哪次,吃的就人了。这样的人,在这些人牙子的眼中,和牲畜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或许曾经他们的身份也曾显赫过,但是如今破落至此,尊严对于他们就是最奢侈的东西。
小女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眼睛被风雪吹得眯了起来,但是却任凭雪花吹进眼中,贴在眼球上,化为热水,始终不曾眨眼。
似他这般的执事杀过的人也不少,本身也是位修远境的武者,杀这个只有五岁大的女童,半剑就够了。见这女童一心求死,他虽然心中感触,但仍然不能放弃大局,只希望她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没有战乱的世外桃源中。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黑夜中的剑身,剑光在风雪中前行,最终带起一道血花。
谢东东按着自己左肩膀止血,对看自己眼神不善的执事解释,“这是我妹妹,我此次随队出来就是为了寻她而来的,刚刚天黑雪大未曾认出,请执事大人手下留情,带她走吧。”
执事面色难看,心里反倒还算平静,这个姓谢不姓陆的少年,不知为什么深受家住的喜爱,这次还特意放出来历练一番,看样子以后必然是要重点栽培的对象。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办事滴水不漏,一路上都不曾犯过什么大错,让他有心交好却很难抓到某个把柄,卖一次人情。这回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他反而觉有些庆幸遇见这个小丫头。
执事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的说道,“原来是你妹妹,那赶紧带去换一身暖和的衣服,还有你这傻小子,都是一家人,你说早说一句就完事了,又何必挡剑受伤。快点去敷药,这地方不似别处,疾病横生,瘟疫遍地,可别惹了什么病。”
其他流民看那女娃是被白捡了去,也就掐灭的别的心思,继续在原地表情麻木的烤着火,等着下一拨人来,看有没有能买下自己的人牙子。
“你叫什么?”谢东东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