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黎牧说得不能再明白了。
一阵冷风吹来,樊褚不禁打了个寒颤,稍微清醒了些,“你是说,雪豹骑发现了我们?”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黎牧注视着远处灰暗的黑木林,那是怀荒南下秀容川的必经之途,东边是峭壁高陡的青海山支脉,而西边则是奔流急湍的阳曲江。过去几百年里,无数恐怖传说深埋在阴森的黑木林中,有食人魔、地龙和噬血狂蜂,更不乏魑魅魍魉。事实上,黑木林里到底有什么,没人说得清。他只知道那片林子很大,三年前他被绑着北上怀荒镇时,在幽深的密林里度过了一个晚上。他不由得强调道,“不管怎么说,雪豹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谨慎行事,甚至不肯分兵。我们最好不好追上去了,只需守在林口等待援兵。”
然而樊褚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我们只要走得慢点,援兵迟早会追上来的。但此时不继续前行,恐怕会丢了雪豹骑的踪迹,到时候再去寻找就很难了。何况秀容川也不止尔越部一家,一旦雪豹骑进了秀容川,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去联络其他六夷部?那里还有跟尔越部不对付的乞伏部、坚胡部和步斛部,乃至更多各怀鬼胎的六夷人,北境早就不是太武皇帝时的北境了。”他还有些话没说出口,当洛阳的贵族们沉陷在纸醉金迷之时,却不知危机四伏。北疆七镇的士兵一年比一年少,内附的六夷愈发蠢蠢欲动,谁知道柔然人会不会跟他们有什么勾当?
一想及此,樊褚不禁感到犹豫。他深信尔越家不会背叛大魏,但也知道秀容川各势力错综复杂,一旦不小心掺和进去,就难以全身而退。
不到片刻,哨骑们已踏入黑木林。
荒叶在脚底蔓生不止,怪枝勾拉着骑士们的白氅,黎牧小心翼翼躲避着,看到一些杂草正从黑泥与碎石间顽强生长着。他不仅有些好奇,“我听说秀容川的尔越大人不止一次率兵北上,以支援七镇,但他们是怎么穿过黑木林的?”
也许是骑士们察觉到周围气氛莫名压抑,一时间,他们对这个话题充满兴致。
没等樊褚回答,一名哨骑张口道,“他们有捷径。”
“不,黑木林对所有人都一样,可能他们找到过一条小径,但野草又把道路淹没了。”有人纠正道,“没有路,只是尔越家的人对黑木林格外熟悉,他们向来都喜欢在林子里打猎。要经过这片鬼林子,他们比任何人都快。”
前一个人坚持道,“肯定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路。”
当他们争吵时,樊褚凑近黎牧道,“要我说,他们根本没走黑木林。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想要通过黑木林,跟十几个人走这条路完全不同。当然,想坐船从阳曲河北上也是找死。唯一可能的是,尔越部先是往东,数十里外有座叫对壁山的关隘。通过对壁山再转向北行,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忽然,前面的哨骑一声惊呼,停了下来。
黎牧放眼望去,黑色眸子里满是惊愕。密林里,他们看到一匹孤零零的灰马正朝他们缓慢走来,背上横躺着一个人,白氅在他身上晃动着,一把长柄尖刀插在鞍囊上。
“是黑瞎子!”有人惊声尖叫。
哨骑们很快将那匹马带过来,直至樊褚身前时,黑瞎子的身体倏然滑落在地,众人发现他整张脸已经被抓得面目全非,而脖颈上有一道醒目的刀伤,鲜血早已干涸。
黎牧觉得喉咙莫名干燥,不忍再看那张脸。
“是雪豹骑杀的他?”有哨骑犹疑出声,但死人不会回答他,而活着的人已然纷纷抽出武器。
“你说得不错,雪豹骑说不定早已发现我们。”樊褚脸色格外冰冷,他咬牙审视着昏暗的密林,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他视线里一晃而过。他迅猛地从鞍囊里拔出箭,铁箭穿过树林,最终落空。
“有敌人!”他喊声如雷,一把扔掉手中的弓,扬锏追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更多敌人出现在他们周围。
黎牧才举起长剑,一道巨大的白影夹带着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他避过了獠牙、利爪和锋利的刀刃,但整个人却不慎跌落下马,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嘶鸣,坐骑已经被白影扑倒在地。
直至此时,他看清了来者的面目。
坐骑翻倒的地方,一头浑身苍白如雪的猛兽正在撕咬着它的喉咙,毛发粗硬,头似猎豹,有一人来高。猛兽的背上正坐着一个手持圆月弯刀的高大骑士,身着白甲,面相蛮狠,头发被扎成无数条细软的长辫。
在骑士的呵斥下,雪豹很快离开了可怜的马儿,血红色的眼睛转而冰冷地注视着黎牧,喉咙里不住发出低吼声。
黎牧以手肘撑地,匆忙爬起来,然而还没等他找到自己丢落的长剑,雪豹猛然拔足扑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