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零零的一人走向那不远处的香阁大殿,身后紧随的侍从急忙是提起了手中的香火,赶紧的跟了上去。
香阁大殿是寒禅庙中的主殿,其中摆放一尊四五人高的菩萨像,左手拿净瓶,右手捏佛印,其中慈眉相貌更是栩栩如生,一双睁开的瞳孔里镶嵌着两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大殿中焚烧着十几支手臂粗壮的熏香,整座大殿似若人间云镜之中。
而那早已是沐浴更衣焚烧而跪坐蒲团的尼姑,此刻正紧闭双眼默不作声敲打着身前的木鱼,手中捻着一串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佛珠,嘴中念念有词而不被外界所干扰。
“如意大师劳累了,今年还是要大师亲自的焚香才是。”
云千秋出奇的对着那人行了一礼,只是怎么看上去都好像是打了一个普通不过的照面。
倒是那如意大师停下了手中敲打的木鱼,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静若寒蝉,而声为空灵。
如意大师当真如意?世间事百万,哪里来的如意可言?可若是心中自以如意而活,则万事皆为如意。
“云王客套了,贫尼自然是不会推辞此事的。”
可如意大师却从未回过身来,也未曾起身行过半分礼节。
她闭目沉思,再次敲打着身前的木鱼。
“那就拜托了……”
云嘲天不知何时走到殿外,安静的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男子,他有些痴痴的望着那一尊低眉的菩萨像,心中翻滚而起的涟漪里是说不出的百般苦涩。
少年亦是如此。
他才注意得到,那尊菩萨像是如此的相似,像极了那个记忆中的人。
“既然来都来了,就一同进来焚香祭拜一下吧,就当是……看在欺虎的面子上也好,我就罢了,罢了……”
云千秋转身望向那站在大殿外的少年郎,忽然低声喊道。
“是。”
云嘲天应声点头,缓步走进了安静的大殿中。
他将手中的那把古剑安置在身侧的地面上,轻轻的跪在那蒲团上,有些出神的望向那菩萨像。
“娘亲,孩儿回来看您了。”
殿外少女忍不住的别过头去,面容却早已是伤悲万千,她望见了那男人孤零零的背影,忽然才觉得这些年里,自己是第一次的见到了这个男人。
云嘲天吃痛的皱紧了眉头,好在右肩上的伤口已经是愈合了大半。
倒是左手不敢触碰,只能是整个人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双目中的视线有些暗淡,一声不吭的起身望着那已经是阴阳两隔的人。他害怕的,失去的,以及得不到的,这些东西会让人变得脆弱不堪,也一定会让人变得更加坚强。
少年忽然红了眼,却没有流下泪来。
他的心中不停的说着,一些自己想说却无处可说的话。
“生死本是阴阳事,若是一切都看不开,那生死二字也就没了意义。”
如意大师忽然出声,只是她手中木鱼却未曾停顿。
云嘲天这才望了一眼身侧这人,一身尼姑袈裟下剃度的凡人,却不与那凡人一般。她倒像是真的悟透了所谓的禅,一举一动里皆是透着让人不能理解的禅意,可偏偏是这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东西,方才是人们最不想去深究的。
她眉角格外的深,眼中透着的睿智像是烛火一样照亮了黑夜。
少年只是回以一笑,也不做声。
“这剑是凶器,日后还是不要带入这大殿之中了,怕是扰了菩萨的清凝。而且剑最会伤人,施主手中的这把剑更是煞气,若是不能以周身内力压制,怕是早晚要被那凶兵给害了自己。”
如意大师叮嘱般的说着。
可云嘲天却是忽然的笑道。
“大师这次可是说错了,都说菩萨睁眼必定救人,又怎会因为我手持兵刃就看不到我身上的伤口了?况且我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说起来菩萨也定然不会睁眼错看人才是。”
如意大师眉目含笑,却不在解释。
但倒是云嘲天觉得有些好奇,却是忽然瞥了一眼那身后走来的人影,硬生生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大殿中香火缭绕,大殿外人影稀疏。
几个路过的道姑抬头一笑,望着那跟随在云千秋身后的几人,目露善意而举止谦让,倒是让人有些的另眼相看了。
云嘲天起身拾起了身侧的剑,缓慢的转过身去走出了大殿。
“祭祀明日才开始吧,你也……早些休息的好,切不要因为太多的烦心事而伤了身子,毕竟这云家的担子可是挑在了你一人的身上。”
云千秋愕然一笑,接话问道一句。
“那你呢?”
少年顿了顿脚步,轻声的答到。
“我已不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