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么一脚踢死他,等一下怎么对常校尉交代?”张管家生拉硬扯,不让霍敏基再踢我第二下。
我觉得喉咙有点发痒的,轻轻一咳,一口鲜血喷涌出来。腹部撕心裂肺的痛,骨头似乎要散架了。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坚持着,期盼他们仔细调查,还我清白。
“你没有个屁!”霍敏基朝着杨老夫人拜下去道,“老夫人,请您允许我为霍家清理门户。”
也不等杨老夫人回答,他抬起脚便要往我后心窝里跺。我被捆得像一只螃蟹,纵然有心却也无力避开。眼见马靴就要踩下,唯有闭上眼睛,不去目睹自己皮开肉绽的惨状。
啪的一声响,难道我骨折了?奇怪,后背没有传来痛楚。睁眼一眼,竟然师父与霍敏基战在了一块。
霍敏基肩膀似乎受了伤,左手下垂,只用右手拼命抵抗,他一面狼狈地招架,一面使劲咒骂:“混蛋家伙,偷袭小爷,你卑鄙无耻,枉费当了校尉。”
“对付龌龊之人,自然要使拙劣的招数。你这种恶贯满盈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常校尉目眦尽裂,出手饱含了冲天怒火,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掏心拳、撩阴腿、当头锤,招招又准又狠,专门击打要害,分明就是要取霍敏基的性命。人人都道常校尉是谦谦君子,素来谦恭忍让,拳脚下总要留人一线,今日看他出手如此不留余地,方知他已经是怒到极致。
所谓守礼,乃是指人定下规矩限制自我,犹如修筑堤坝阻遏五情六欲泛滥,愈是守礼之人,对己身愈是压抑得狠。然而盛怒之下,堤坝无法抵挡,一旦崩溃,压抑已久的情欲便如河出伏流,一发不可收拾。
常霍二人早已结下梁子,只是隐而未发,此时此刻见他要对我下毒手,终于是按耐不住。
常校尉越打越猛,那些招式都是教过我的,然而在他手里展现出来,却是虎虎生风,威力无比。霍敏基中了数拳,终于力不能支,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然而却还继续嘴硬。
常校尉怒发冲冠,奔到坐骑旁,刷的抽出长刀,冷笑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今天送你一个痛快。”
老邢和左右亲兵见状不对,忙不迭冲上去,拖住常校尉手脚,死命劝说:“常校尉,打就打了,不能杀,杀了就是弥天大罪,饶了他的狗命罢。”
这时,马车的帘幕后传来杨老夫人悠悠的话语:“常校尉,你忘记正事了么?”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人一头雾水。
张管家谄笑着,打破了冷场:“常校尉,六子窃了我的家传玉佩,人赃并获。霍府向来家风严谨,容不下鸡鸣狗盗之流。今日你的徒弟为非作歹,实在令人心痛。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尽管是你徒弟,也逃不出这惩罚啊。”
常校尉嘿嘿苦笑,迈着沉重的步子挪到我身旁,半跪着抱住我。
我呻吟着,恳求道:“师父,救我,我是被冤枉的,玉佩不是我窃的。”我心中是欢喜的,师父果然来救我了,他正月初二说的不是谎话。
“双六,师父好恨自己啊。”
不,师父,这不是我想听的话,你不是应该帮我解了绳索,为我洗清冤屈,还我清白吗?你不是那位义薄云天的师父吗?
“师父,救救六子,六子不想死。”我哀求着,卑微到了尘埃。
常校尉长叹一声,转身朝杨老夫人跪下:“夫人,留给六子一个全尸吧。”
“许了。张管家,听到没有。”
“老夫人,我定办得妥妥当当。”张管家笑着应承了,扭身瞬间换了一副凶巴巴的脸面,挥手向两名亲兵示意,“立刻带走。”
“放开他。”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推开一名亲兵。另外一名亲兵拧紧着绳索不松手,她一口便咬了下去,亲兵哇的大叫起来:“疯婆娘,你……”
亲兵停住了嘴,因为那披头散发的疯婆娘,正是素儿。也不知她如何能闯过重重包围,也不知她的绣花鞋哪时掉了一只,她衣裳沾满了泥土,愤怒、悲伤、痛苦,万般情绪扭曲了她的面容。她张开双臂,拦住所有人,怒道:“要带我弟弟走,先把我杀了!”
随即指着常校尉骂道:“你这匹夫,枉费我将弟弟交付与你。为了升官发财,竟让我弟弟蒙受不白之冤。若是你尚有良心,应该自刎以谢天下!”
又指着所有人道:“一个孩童,纵然真的窃了玉佩,惩戒一番也便足够了。你们这群人,却欲除之而后快,你们分明不是在追责玉佩之罪,你们是在杀人灭口。你们肯定是有什么丑事被小子知晓了,要毁灭人证!定是如此,定是!”
张管家一声令下,一名亲兵对着素儿太阳穴就是一拳,打得素儿头晕脑胀,扑倒在我身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念叨着,狠狠望着那亲兵,嘴唇都咬出血来。“我要记住你的模样,当了厉鬼,挖你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