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雄踞皇城中轴之上,神威落落,睥睨万方。
大殿之上,皇帝和群臣,正在商议什么。
“永乐公,你可有解释?”皇帝楚致宣,语调和缓,却是威仪尽显。
永乐公桂淳心中一凛,平时皇帝都是称呼自己为“桂卿”的。此时变为“永乐公”这一爵号,看似正式,却透着一种疏离。
当他看到那封所谓的“劝进信”时,一瞬间便有了万念俱灰之感。摊上“谋逆”的恶议,无论孰真孰假,都是多少会受到影响的。
就好比有人在你身上泼了一盆脏水,哪怕那人赔礼道歉,也洗不尽身上的污秽。
他什么都懒得去争辩,就怕越抹越黑;但是若是什么都不讲,又怕别有用心之人,搅了浑水。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左迁,哪怕是杀头,自己的儿子桂辛也能承了爵,混个浮生无求。
只是,不能连累了妹妹,不能连累了太子。
于是他正了正衣冠,抖擞精神,出列奏道:“臣,百口莫辩。”
“那你是承认了?”
“臣,也断不承认。”
“既不辨,也不认。你当如何?”
“臣以为,此信既出,必是有人意欲构陷于臣。臣辨,不知从何说起,无非又是一番表忠起誓。但哪个贼子事败之际,不是如此自辨?于臣于事来讲,都毫无意义。”
桂淳向前踏了一步,继续说道:“若臣不辨,这污名却也是得了。更不知几人窃喜,几人称快了。”
皇帝倒是被桂淳逗乐了,说道:“桂卿端是趣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君子无畏,小人自凛吗?”
“臣不敢言君子。若说臣是逆贼,那便是无稽之谈了。臣问陛下及殿中诸公,朝中三公,各有封郡,臣桂淳是唯一一个未在封地之人,而是就职于朝中,与诸位同列。日夜恭侍陛下,从未懈怠。若是有谋逆之心,岂非远部曲而就虎穴?”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皇帝频频点头。
“此言差已。”说话的是文侯段平明,他现在还担任着丞相一值,真可谓位高权重。
从相貌上看,段平明真无愧一个“文”字,举止优雅,气度非凡,脸上三分书卷气,眉间一点浩然心。
段平明出班,先是向桂淳施了一礼,又躬身向皇帝奏道:“非是不信桂公。诚如桂公适才所言,无论是否逆贼,势必都有一番说辞。
万事以公,唯据是察。遍观诸史,去国远政而又篡逆悖妄之人,不胜枚举。
所谓‘虎不露齿,不谓其弱;龙不乘云,不谓其懦’。为何?欲盖行迹也。
况且永安郡就在左近,轻骑一日两夜,便可骤至。真到事变,再做谋算,恐怕为时晚已。”
段平明说的有理有节、鞭辟入里,皇帝和殿中诸臣无不称许,就连桂淳也认为却是如此,无话可说,便垂手而立。
就在此时,忽听殿台之上,宝座之旁,传来一个少年尚显稚嫩的声音,呵斥道:“段平明!你竟敢质疑我的舅父!你是何居心!”
众臣不看便知,那是太子楚天佑,他桂后的儿子,也就是桂淳的外甥。
“臣不敢!臣尽人臣之责,言庇君之策,若有唐突,实属无奈。望太子殿下海涵。”段平明不卑不亢的说道。看似像是赔礼,却像是抗声。
桂淳听到太子那一声,心中是又暖又急。
暖的是,太子虽然深居宫中,与自己交际甚少,倒是没有忘了这个舅舅,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出言维护自己。
急的是,太子的缺点便是暴戾急躁,经常被群臣诟病,而且皇帝楚致宣是最顾虑国之储君的这一点的。如今他这一句话,不仅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微妙,而且会招来群臣的同声连气。毕竟,哪个朝臣也不愿意自己的尊严被皇权如此蔑视。
果然,段平明说完,群臣纷纷站出来,替段平明说话。
与其说是支持段平明,倒不如说是顶着太子。
“退下!”皇帝有些恼火的吼了一声。
楚天佑一甩袖子,悻悻然地转出侧门。
皇帝敛了敛怒色,这才对段平明说道:“以卿之见,又当如何?”
段平明道:“以臣为计,既不能污了桂公之名,也不能置之不理。不如立即派人去搜查桂府,以正视听。”
桂淳也出来应道:“臣附议。”
这时,一直站在殿中的陈牧之,突然说道:“陛下,草民有一言,还望皇上明察。那日事发,我院的悖逆弟子惠铭就已然潜逃,倘若永乐公真有谋逆之事,想必此时已接到惠铭通报,将一干证物销毁殆尽。恐怕,此去搜查,也是无果的。”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陈公所言极是。然而此时也无他策,姑且一试吧。”
“廷尉何在!?”
“臣在!”廷尉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