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好一段时间,自己都会在白天去络石的屋子看看那人。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只是喝一杯茶便离去。知道他自己知道,若是真开了口,把持不住的定是自己。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天天晚上都会来这块地方坐上一会,感受从前家的气息,想象着所有的亲人都还在,自己乐乐呵呵地把荀言领回来。父亲母亲一定会理解自己的,他们也一定会很喜欢成天傻傻地、笑嘻嘻的荀言。他们会有自己的屋子,屋子不大,但足够他们写字画画、喝茶休憩了。他们还会开拓一片荒地,两人一起种上一些瓜果蔬菜,到了成熟的时候,自己就会亲自下厨煮上一锅上好的菜汤,然后得意地对那人说,“看,我做的。”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沉、寂,他还是从前那个成天“师傅师傅、母亲母亲”跟着大人后面跑来跑去的徐豫礼。
可是,白芨不是不再是徐豫礼,荀言也不是想象中的荀言。他,现在除了向父母忏悔再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情。不是没有控制过自己的感情,只是感情这种奇妙的东西,由不得他控制,随时都会迸发出新的火花——他只能忏悔。
“还说我呢,你又在想什么,这么入迷?”荀言用肩膀顶顶旁边的人,看他眼睛都快没了焦点,千万不要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才好。呵,伤心的事?似乎他们所有的交集总是叫人开心不起来。
“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也不告诉你。”眼睛猛得又有了神,白芨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不怕,我会读心。”荀言朝他怀里蹭了一蹭,哼着鼻子说。
“哦?”
“嗯,不信?”
“不信。让我见识一下?”
“好。”荀言扳正他的身子,认真地看进他的眼里,“你看着我的眼睛。”
“嗯,看着了。”
“不,不对,你不够认真。”
“那现在呢?”
“嗯……马马虎虎吧。”
“我在想什么?”
“六月雪的小倌。”
“明日我就把你送去六月雪,然后养起来,专门做我的小倌。”
“哼。”
“荀言,我在想,如果我活不了太久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白芨说得极慢,恍惚口中冒出的水汽儿都要凝成了冰。
“不要乱说话。”荀言下意识地抬手捂上他的嘴,以前自己乱说话时老乞丐也是这么做的。
白芨吻了吻他的掌心,又道,“我是说如果。”
“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
“大概……愿意的。”
“大概?”白芨皱眉,不是很满意的样子。“诶,你这样很不公平哦。你要是活不了了我也不活了,不然守活寡多辛苦。”荀言嘟囔着,事后才发现这句话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活着,我怎么敢一个人去见你的父亲母亲啊?”荀言苦笑笑。
“那我会努力的。”努力活得久一些,补偿你从前不完美的记忆。
“嗯?什么?”
“没什么,”白芨又吻了吻他,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贪恋那人的味道了,“那现在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
“嗯……天太黑了,我看不清。”
“我也觉得,那么我们走吧?”
“嗯。”
燕城的冬天总是来得这么气势汹汹,昨天还能忍得住的寒风,今天就只能靠颤抖来生出些热气了。荀言突然想到白芨在景王府的时候还站了一整夜,没有缘由地心一酸,牵上那人的手。
“白芨。”
“嗯?”
“你说你要是个女子多好。”
“为何不是你是女子?”
“哎呀,不要打岔!”
“嗯,你说。”
“你看,你要是个女子,我便可以领着你在街上四处闲逛,逛完胭脂铺子逛布匹铺子,喝完茶再去看戏,大大方方地牵着你的手,再也没有别人指指点点。我还要娶你过门,把你接下大红花轿,领进新房。请上一大帮朋友看我们拜堂成亲,然后热热闹闹地闹洞房。”荀言说着竟不知不觉笑出声来,他摸了摸鼻子,又道,“嘿嘿,不过这样也好。若你是个女子,我兴许就瞧不上你了呢。”
两人回到竹里馆,见书房的烛火还亮着,便转了方向打算过去瞧瞧。只是荀言刚推开门,两人便后悔了。
只见屋里的两人正忘情地吻在一起,连他们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只是面色恍惚地缓缓分离。
许云歌也不去看进来的人,反倒摸出一条白色帕子,轻轻地给方江擦着嘴角的晶莹,动作温柔得简直不像个男人。
“你、你你怎么会有这条帕子!”荀言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白芨出诊随身带着的蚕丝白绢儿么!怎么会在许云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