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跟我问路,”他重复了一遍,“问神社的御守在哪里卖。”
“……”少女果断地说,“就算他下次满身是血地求你帮忙打急救电话,你也要转身就走,别理他。”
随后她保持着那种说出“即使他满身是血求你打急救电话也不要理”的坚决表情,又眯起了眼,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少年几圈,接着道,“不过总觉得就算我苦口婆心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也不见得就把我的忠告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出于好奇心,反而去接近折原临也。”
“所以我话先说在前面哦。”她冲他挥舞了一下拳头,“要是被我知道你把姐姐的叮嘱当做耳旁风,就打爆你的狗头!”
从小到大惯受威胁,随时都处于狗头不保境地的少年闻言,表情无奈地抬手揉了揉鼻子。
“知道啦。”他不耐烦地说。
*
而到了晚上,鹤见妈妈从远洋打来的慰问电话,很大一方面安抚了在日本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只能陪伴彼此度过,从而心里集满了思念和几许委屈的姐弟俩。
鹤见莉露叽叽喳喳和妈妈说了很多,身为男孩子的鹤见明话就要少一点,只时不时在旁边补充一两句。
好不容易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后,马上又有另一个号码拨了进来。
鹤见莉露和弟弟对视一眼,接通后惯性先“莫西莫西?”了一声。
下一秒,她的脊背就陷入了僵硬中。
通话并没有开免提,少年不明所以,只能在一旁看着她“嗯嗯啊啊是是对不起”地答话。
暂时只有鹤见莉露知道,电话所连接的那一头,年迈而威严的女性语气严肃地询问着她,新年前是否进行了房屋大扫除、在门前悬挂了绳子,除夕是否守岁、看见日出,是否有在寺庙祈福之类的琐碎问题。
“去了神社……参拜了神明,也点了签。”虽然是很坏的签就是了,少女回答。
“嗯,吃了,吃的荞麦面……”
“买了两个平安御守,弟弟一个我一个……”
她陆陆续续地回答,鹤见明坐在她身旁听了许久,总算推测出了与她通电话的人是谁,朝她做了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
最后等少女终于得到允许可以挂断电话,扣下听筒就朝天翻了个白眼,随后扭头问少年:“我还以为奶奶会让我叫你来接电话,可是她直接挂断了,你要不要打回去?”
鹤见明摇头,问她:“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除了批评我愚昧无知、不通常识,是个没有一点用处只会浪费社会资源的废物以外,顶多就是提醒了我一句初七的时候记得吃七草粥。”她扁嘴,“原来昨晚还要去寺庙啊?我怎么知道门门道道这么多。”
“真是要把我气笑了,就算我没有守岁没有在寺庙敲钟、没看到今早上初升的太阳,不过是普通节日习俗而已,即便不全部遵守,又不会因此接下来的一年都活得不好。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骂我半天,还说我是‘毫无优点的渣滓’,哈。”
她很少露出这样冷冷的表情,和充满讽刺的说话语调。但说到后面,强作满不在乎的声音便露了委屈:“明明妈妈就从来不在乎这些,妈妈说不管是什么节日,庆祝方式都不重要,只要家人聚在一起就可以。”
她压抑着那种止不住的从心底开始泛酸的委屈,“一年三百多天只能团聚三十几个小时的家庭,还过什么年啊……”
“别说了。”
少年打断了她,抬手犹豫了一下,才放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奶奶离开日本几十年了,对家乡总有一些执念,而且她跟你说话就那个样子,你又不是第一次被骂。”
鹤见莉露瞪他,加重了声调:“你也知道她是跟·我·说·话才这样,对你就好得很。”
“那我有什么办法,刚才我总不能直接把电话夺过来吧……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他轻轻叹了口气,“别气了,姐姐。”
“每次跟奶奶说完话你就对我发脾气,所以我小时候才一点都不想让奶奶和你说话……而且你以前一发脾气就想对我动手动脚。”
而说到最后“动手动脚”四个字,少女瞬间飞过来一个寒光凛凛的眼刀。
少年脑海里的危机感应顿时如报警器一样高声嘶鸣不停,他急忙举手投降:“我错了,没动手动脚。”
“……真错了,你把手放下,刚才我说的话都是放屁,真的。”